屈辱、愤怒和一种被彻底看穿、无力反抗的恐惧瞬间淹没了苏蕴禾。她剧烈地挣扎起来,指甲狠狠抓向他揽在腰间的手臂。
“黎屿墨!你放开我!你这个……”她声音颤抖,带着哭腔和切齿的恨意。
“乖,”黎屿墨的声音却依旧低沉平稳,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哄劝猎物般的温柔,灼热的唇擦过她敏感的耳垂,气息喷吐,“叫大声点。让外面听着。”他箍在她腰上的手臂像铁钳般纹丝不动,另一只握枪的手,食指稳稳地搭在扳机护圈上,枪口始终稳稳地锁定着门外那片可疑的阴影。“明早,我要让全上海滩都知道……”他刻意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狷狂的得意,清晰地穿透门板,“……黎少帅,有多宠他的新夫人!”
话音落下的同时,门外那片浓重的阴影里,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短促的抽气声,随即是衣料快速摩擦的窸窣声,如同受惊的老鼠,瞬间消失在走廊深处。
黎屿墨紧绷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瞬。他缓缓放下枪,但揽在苏蕴禾腰间的手臂依旧没有松开,反而收得更紧,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坚硬的胸膛里。
苏蕴禾浑身僵硬,像一块冰。刚才的挣扎耗尽了她的力气,只剩下冰冷的绝望和一种被彻底利用、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荒谬感。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才勉强抑制住身体的颤抖和喉咙里翻涌的哽咽。
黎屿墨低下头,看着怀中女人苍白失血的脸,那双曾经充满灵气、此刻却只剩下空洞和恨意的眼睛。他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没有任何一丝情欲或怜惜,只有一片深沉的、冰冷的审视,如同猎人在评估一件刚刚捕获的、尚不驯服的猎物。
“现在,”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低沉,却不再刻意伪装轻佻,只剩下一种纯粹的、不容置疑的命令,清晰地敲打在苏蕴禾的耳膜上,“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苏小姐。”
他松开钳制,却像丢开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苏蕴禾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雕花床柱上,才勉强站稳。她急促地喘息着,一手紧紧抓住散开的衣领,一手扶着冰冷的床柱,指节用力到发白。屈辱的泪水在眼眶里疯狂打转,却被她死死憋住,倔强地不肯落下。
窗外,深秋的寒风呜咽着掠过庭院光秃的树枝,发出如同鬼哭般的声响。新房内,红烛高烧,映着一对貌合神离的“新人”,影子在墙壁上扭曲拉长,如同两只困在囚笼里、随时准备撕咬对方的困兽。
黎公馆的日子,如同一场精心编织、永不落幕的华丽噩梦。白日里,苏蕴禾必须扮演好“黎少帅心尖上的新夫人”。她穿着最时兴的苏绣旗袍,踩着高跟鞋,挽着黎屿墨结实的手臂,出入于各式各样的权贵酒会、慈善晚宴、赛马场。她得笑,笑得温婉得体,恰到好处地展现着被丈夫“娇宠”的幸福;她得应酬,与那些珠光宝气的太太小姐们谈论着巴黎最新的时装、珠宝首饰的成色,或是租界里某位名伶的风流韵事。每一个字都像裹着糖霜的毒药,噎在喉咙里。
而黎屿墨,则是这场双人戏中更炉火纯青的演员。在觥筹交错的场合,他永远是那个风流倜傥、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痞气的少帅。他会当着众人的面,旁若无人地替她拢好鬓边一丝微乱的发,指尖若有似无地拂过她的耳垂,引来一片暧昧的艳羡低笑。他会将她杯中的红酒换成果汁,动作自然亲昵,引来旁人打趣“少帅真是心疼夫人”。他甚至在牌桌上,会故意输掉大把的筹码,只为博她“嫣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