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眼睛瞪得溜圆,嘴唇哆嗦着,那表情如同见了鬼:“世……世子爷……您……您说啥?买、买……?” “嗯,”沈铎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点生理性的泪水,语气波澜不惊得就像在吩咐添杯茶,“买个妾回来,消遣。”
“哎呦我的老天爷啊!世子爷!这可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福伯扑通一声几乎要跪下去,“殿下知道了,这世子府怕是要被直接拆成瓦砾场啊!”
“怕什么,”沈铎懒洋洋地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坐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坚硬的扶手,“大梁律说了,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是没错。但可没说,男子二十有妻无嗣,不能提前蓄婢为妾啊!咱们府上‘养’几个‘通晓文艺、预备未来收房’的婢女,多给几两月钱罢了,合理合法,不逾制。她砸她的,我养我的。”
福伯张着嘴,半晌没合拢,像是在消化什么天方夜谭。直到沈铎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他才如梦初醒,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地冲出了书房。背影仓惶得仿佛身后有厉鬼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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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来的姑娘叫阿棠,脸蛋圆圆,眼睛也圆圆的,胆子似乎更圆——小得像颗豆子。她怯生生地被福伯送进沈铎那特意腾出来的、远离正院主卧的三进清净小偏院时,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看着满屋子的低调奢华,大气不敢出。沈铎没碰她,只是丢给她一本崭新的《女诫》,语气随意得像在吩咐小厮:“去,照着这范本练练字。字儿写得好看了,看着顺眼。”
阿棠茫然地捏着那本崭新的册子,偷偷抬眼看了看这位年轻英俊、身份尊贵又“怕老婆怕得要死”的世子爷——传闻凶神恶煞,砸东西砸得地动山摇的世子妃殿下是她这辈子做梦都梦不到的恐怖存在。她只觉得这偏院异常安静,安静得能听清世子爷手指敲在书页上微妙的节奏。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穿过层层叠叠的回廊楼阁,精准地飞进了楚昭阳的耳朵。
半个时辰后,世子府西角那座精致小巧、刚刚修缮布置好的三进偏院,迎来了一场摧枯拉朽的浩劫。上好的官窑花瓶、新糊的窗纱、黄花梨的桌椅……转眼间就成了地上横七竖八的碎片和散乱的木条,连角落那盆养得油绿的金边瑞香都未能幸免于难,花盆碎裂,根须可怜巴巴地暴露在空气里。
楚昭阳站在一片狼藉之中,月白色的宫装纤尘不染,秀美的脸庞冰封一片,唯有一双凤眸燃着两簇几乎要喷薄而出的火焰。她冷冷地扫过废墟里唯一没被波及的东西——阿棠手里死死攥着的那本《女诫》。她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钢钉,凿进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下贱东西,也敢脏了本郡主的地界。滚。”
阿棠噗通跪倒,抖得不成样子。
沈铎赶到时,只看到阿棠苍白着小脸、被两个粗壮婆子架着拖走的身影,和他那刚布置好的院子彻底没了人样。空气里还残留着楚昭阳身上那股冷冽的贡品熏香味道,以及浓郁的、散不开的尘埃气息。
“脾气真大,”沈铎在狼藉的院门口抱臂站定,啧啧两声,对着同样一脸劫后余生的福伯吩咐:“老规矩,挑个弹琴还行、写字凑合的,安置在东南角那个听竹轩。哦对了,听说西市那家卖砚台的铺子有块不错的古端,叫价三千两?拿了它,回头给她练字用。”他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