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须把钱一分不剩地寄回家,只留下最基本的生活费。
电话里,我妈永远在嘘寒问暖:“好运啊,在学校钱够不够花?别委屈了自己,你姐在外面挣钱呢!”
然后,她会用不耐烦的语气对我吼:“这个月怎么这么慢?厂里效益不好吗?你妹妹下个月的生活费你可得准时打过来!”
我从来不是她的女儿,我只是林好运的提款机。
记忆最深刻的一次,是林好运带着她新交的男朋友来工厂“看”我。
她穿着我从未见过的漂亮裙子,挎着一个闪闪发光的奢侈品包,站在布满油污的车间门口,用手帕捂着鼻子。
“姐,你怎么还在这种地方啊?又脏又累的,一个月也挣不了几个钱。”
她从包里拿出一沓钱,在我面前晃了晃,“喏,这是我男朋友给我的零花钱,比你一个月工资都多。所以说啊,女人干得好不如嫁得好,你得认命。”
那施舍的姿态,像是在看阴沟里的老鼠。
临走时,她又看到了我放在床头、准备下个月吃饭用的几百块钱。
她毫不客气地拿了起来。
“这点钱你放着也不安全,我先替爸妈帮你保管了。”
她说完,挽着她男朋友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床板,胃里饿得直抽搐。
“姐!姐!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林好运的哭喊将我从回忆的深渊里拽了出来。
我回过神,阁楼小窗外的阳光有些刺眼。
我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到窗边,“砰”的一声,关上了那扇小窗。
世界瞬间清净了。
林好运的哀求和哭喊被隔绝在外,变得模糊不清。
我回到角落,重新拿起我的竹篾和纸张。
吃完的苦,怎么能白吃呢?
我失去的人生,总要有人,用另一种方式,一件一件,给我赔回来。
而这一切,就从拿回我“女儿”的身份开始。
2
林好运大概是把我的话原封不动地传了回去。
不到半小时,阁楼的门就被人从外面粗暴地踹开。
“林来福!你这个白眼狼!你疯了吗!”
我爸通红着一张脸冲进来,唾沫星子喷了我一脸。
他身后跟着我妈,她指着我的鼻子,声音比我爸还尖利:“我们养你这么大,就是让你这么跟我们说话的?让你救个人,你还谈上条件了?没有我们,你早饿死在外面了!你还有没有良心!”
我没说话,任由他们咒骂。
这间冬冷夏暖、散发着霉味的阁楼,就是他们“养育之恩”的最好证明。
骂了足足十分钟,他们大概是累了,终于切入正题。
“跟我们下去!周先生和文斌都在楼下等着,开家庭会议!”
我被他们一左一右地架着,几乎是拖下了楼。
这是我被关进阁楼后,第一次回到这个金碧辉煌的客厅。
华丽的水晶灯刺得我眼睛生疼,光洁的大理石地面映出我佝偻、瘦削的身影,和我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格格不入。
林好运坐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眼睛哭得又红又肿,她的丈夫,豪门公子周文斌,正搂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
看到我下来,周文斌抬起头,那是一种审视货物的目光,冰冷,不带一丝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