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就…就这里?”他似乎想挤出一点笑容,但失败了,只剩下真诚的局促,“挺好的,光线…很特别。”他指了指那扇小老虎窗。

颜卿扯了扯嘴角,没接话。好?这地方除了便宜,一无是处。

“那个…租金…”陆屿深放下沉重的画具包,有些难以启齿,“能不能…再便宜点?或者…先付半个月?我刚…刚到这个城市,接的插画稿子还没结款,手头实在…”他下意识地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指尖甚至带着点颜料残留的痕迹。

颜卿的目光掠过他磨白的牛仔裤边和那双洗得发灰的运动鞋,又落回他真诚得近乎笨拙的脸上。一种同病相怜的苦涩感涌上来。她见过太多为梦想挣扎的人,包括她自己。奶奶的医药费像一座大山压在头顶,但赶走一个同样走投无路的人?她做不到。

“行吧。”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干涩,“按之前说的,押一付一,给你三天时间凑钱。”她指了指行军床旁边那块更狭窄的空地,“你睡那边。”

陆屿深如释重负,眼底骤然亮起的光,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谢谢!真的…太谢谢你了,颜卿!”他感激地念出她的名字,仿佛那是世界上最动听的音节。他立刻开始笨拙地收拾自己那块小小的领地,动作间,颜卿瞥见他打开的画具包里,颜料管瘪得可怜,画笔的毛也秃了好几支。

穷画家。颜卿在心里默默盖章。至少,暂时不是骗子。她重新坐回画架前,拿起画笔,试图把那个破洞修补成一片云。沙沙的笔声再次响起,只是多了一个人细微的呼吸声,在这小小的、窘迫的空间里,奇异地交织着。

阁楼的日子,像被颜料浸染的旧布,蒙着一层灰扑扑的底色,却也渐渐洇开一些意想不到的暖调。

陆屿深笨拙得令人发指。他试图分担,结果第一次用颜卿那个老掉牙的电磁炉煮粥,就把锅底烧穿了一个大洞,粘稠的米浆伴着焦糊的黑烟瞬间弥漫了整个阁楼,呛得两人眼泪直流,手忙脚乱地开窗通风。

颜卿看着那报废的锅和一片狼藉的“厨房”角落,气得几乎说不出话。陆屿深站在烟雾里,脸上蹭着黑灰,像个做错事的大孩子,眼神湿漉漉地看着她:“对不起…我…我赔你。等我稿费结了…”

“赔?”颜卿没好气地打断他,指着锅,“这是我奶奶用了十年的老伙计!你拿什么赔?”话一出口,看到陆屿深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和紧抿的唇,她心里又莫名一软,烦躁地挥挥手,“算了算了,以后离厨房远点!”

陆屿深默默点头,转身就去收拾残局。颜卿看着他那高大的背影弯着腰,小心翼翼清理焦黑粘稠的“战场”,笨拙却认真,心头的火气不知怎么就消了大半。

他安静下来的时候,存在感又变得很弱。颜卿常常画稿到深夜,颈椎酸痛,眼睛干涩。有一次,她伏在画案上,不知何时竟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感觉肩头一沉,带着体温和淡淡的松节油气息。她猛地惊醒,发现身上披着陆屿深那件洗得发薄的旧外套。阁楼里没有暖气,深秋的寒气透骨。她回头,陆屿深正蜷缩在行军床上,背对着她,似乎睡得很沉,身上只盖着一条薄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