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苏晚的指尖在书架上微微发颤。

“你在这里做什么?”

冷不丁的声音吓了她一跳。林砚之站在书架另一头,手里拿着平板电脑,屏幕上是古籍扫描图。他皱着眉,眼镜滑到鼻尖,左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指节抵着布料,像是在攥着什么东西。

“找、找资料。”苏晚把《昆虫记》往身后藏了藏,“你呢?”

“归档。”他低头划着屏幕,语气平淡,可苏晚分明看见,他的视线越过屏幕落在光斑上时,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接下来的三周,苏晚成了图书馆的常客。每周三下午三点,她总会找借口出现在第三排书架附近。林砚之果然也在,有时是蹲在地上整理扫描件,有时只是站着看窗外,眼神空濛得像蒙着层雾。

她发现了更多细节。他总在三点零五分低头看表,左手从口袋拿出来时,手腕会无意识地摩挲几下。上周他俯身捡掉落的U盘时,白大褂口袋敞了道缝,露出里面深色的表链——那款式看着就有些年头了,不像现代的电子表。

真正的突破口在一个暴雨夜。

项目组加班到十点,苏晚整理修复工具时,发现林砚之落在会议室的平板电脑没关。屏幕上是他未完成的代码,背景却是那张老照片的扫描件,文件名是“???.jpg”。她鬼使神差地点开图片编辑记录,最新一条是调整对比度,下面附着一行备注:“1932.9.3,文渊阁,晴。”

民国二十一年,正是1932年。

走廊传来脚步声,苏晚慌忙关掉页面。林砚之拿着两把伞走进来,看见她时愣了下:“还没走?”

“马上就好。”她的声音发紧,目光落在他敞开的口袋上——那枚怀表的一角露了出来,金属表面磨得发亮,边缘有处月牙形的缺口。

“你的表”苏晚的指尖在发抖,“能借我看看吗?”

林砚之的脸色瞬间变了,手猛地捂住口袋,像是被烫到一样:“不行。”

“为什么?”苏晚追问,“是不是因为表盖里的字?”

他猛地抬头,黑框眼镜后的眼睛里翻涌着震惊和慌乱,像平静的湖面被投进了石子。

雨越下越大,敲打着会议室的玻璃窗。林砚之沉默了很久,久到苏晚以为他会直接转身离开,他却慢慢掏出了那枚怀表。

银质的表壳布满划痕,打开时发出“咔嗒”一声轻响。表盘里的指针早已停摆,表盖内侧刻着两个小字,笔画被磨得很浅,却依然能看清——“砚之”。

日记主人的名字,是“砚之”。而他的名字,是“砚之”。

只差一个偏旁,却隔着近百年的光阴。

“每周三下午三点,”苏晚的声音带着颤音,“你是不是也能看见光斑里的东西?”

林砚之的喉结动了动,抬手摘下眼镜,指腹按在眉心。灯光落在他脸上,左边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忽然就有了照片里少年的影子。

“我从小就做一个梦,”他的声音很轻,像雨丝落在青石板上,“梦里有个穿长衫的人总跟我说,等光斑落在《昆虫记》上时,要记得把怀表还给它的主人。”他顿了顿,看向苏晚,眼睛亮得惊人,“他说,那个人会拿着半张照片来找我。”

苏晚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那半张照片,她一直带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