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档案，是他用无数个课间和午休时间，像个秘密特工一样在校园角落蹲守记录下来的。对他而言，那些在人类规则缝隙里艰难求生的毛茸茸的小生命，它们的悲欢离合，它们的坚韧与脆弱，本身就是一首宏大宇宙史诗中微小而动人的注脚，值得被郑重书写和铭记。
“不行啊，太里面了！它缩在最里面那个角落，根本够不着！” 叶蓁蓁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地板传来，带着绝望的颤抖，“怎么办啊……它那么小，会不会卡住？会不会饿死在里面？”
就在这时，教室后门被猛地推开！
不是王砚。是负责这层楼卫生的保洁张阿姨。她矮胖敦实，穿着深蓝色的工作服，推着一个巨大的绿色塑料垃圾桶，脸上带着长期重复枯燥劳动形成的麻木和不耐烦。她嗓门洪亮，像一面破锣：“哎！你们几个！干嘛呢？趴地上找金子啊？赶紧起来！打扫卫生了！”
她风风火火地推着垃圾桶进来，根本没在意学生们在做什么，目标明确地走向后排角落——那里堆着几个塞得鼓鼓囊囊的垃圾袋，是昨天大扫除后还没来得及扔的。她动作麻利地拎起袋子，看也不看里面是什么，一股脑儿往她的大垃圾桶里倒。纸屑、空饮料瓶、废弃的草稿纸……哗啦啦地倾泻而下。
“阿姨！等等！那个不能扔！” 苏哲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声音都变了调，惊恐地指向叶蓁蓁座位旁边——那里放着一个不起眼的硬纸板文件夹。
太迟了。
张阿姨的动作快如闪电，在苏哲喊出声的同时，她已经一把抄起那个硬纸板文件夹，看也没看，顺手就丢进了她巨大的绿色垃圾桶里，和其他垃圾混在一起。那里面，正是苏哲视若珍宝的、记录着校园流浪猫详情的档案本！
“什么不能扔？都是垃圾！堆在这儿碍事！”张阿姨不满地嘟囔着，拍了拍手上的灰，推着瞬间沉重了不少的垃圾桶，轰隆隆地碾过地面，头也不回地出了教室。
时间仿佛凝固了。
叶蓁蓁还趴在地上，忘记了呼唤小猫，呆呆地看着垃圾桶消失的方向。林晚手里的猫粮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沈清禾捂住了嘴。苏哲像一尊石化的雕像，僵在原地，脸色煞白，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滚圆，里面是巨大的、难以置信的惊恐和空洞。
他积攒了半个学期的心血，那些在阳光下打盹的身影，那些警惕又渴望的眼神，那些关于生存的微小痕迹……就在保洁阿姨一个漫不经心的动作里，被彻底宣判为“垃圾”，混入了肮脏的、最终的归宿。
“我的…我的猫档案……” 苏哲的声音干涩嘶哑，仿佛不是他自己的。他踉跄着冲到垃圾桶原来所在的位置，那里空空如也，只剩下空气中漂浮的、混合着尘埃和腐烂气味的微尘。他徒劳地伸手，想抓住什么，最终只抓到了一把虚无的空气。一种巨大的、失重般的茫然和钝痛攫住了他。他缓缓蹲了下去，双手抱住了头，肩膀无声地剧烈耸动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