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血色诀别

"嗖——"

箭矢破空的声音刺穿耳膜,我未来得及推开赵明毅便只身挡在他身后,左胸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我低头看着那支插入胸口的箭,箭尾的翎羽还在微微颤动,忽然就笑了。

"真好..."我听见自己气若游丝的声音,"以后可以不再为你伤心了。"

赵明毅那张总是从容淡定的脸瞬间血色尽褪。他伸手想要扶我,却被我轻轻避开。鲜血顺着我的指尖滴落在雪地上,像极了那年上元节他为我点的红梅灯。

"初雪!"他的声音在发抖。

我看着他惊恐的表情,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原来你也会为我露出这样的神情啊。

黑暗吞噬意识前的最后一刻,我看见他踉跄着朝我扑来,那张俊美的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慌乱。

真好,我想,就这样结束吧。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是一年前那个春日,我穿着大红嫁衣坐在喜轿里,手心全是汗。喜帕被挑起时,我看见他修长的手指,听见他说:"初雪,我定不负你。"

那时的他,眼睛里盛着整个银河的星光。

回门那日,他在我院子里为我描眉。铜镜里映出我们靠在一起的倒影,他的呼吸拂过我耳畔:"夫人真美。"我羞得不敢抬头,只觉得心跳快得像是要跃出胸膛。

我记得他教我认星图时,指尖划过夜空:"那是北辰星,永不改移。"月色下,他的侧脸好看得不真实。我偷偷许愿,希望时光永远停在这一刻。

我生病时,他彻夜守在床前。药苦得我直皱眉,他就变戏法似的从袖中取出蜜饯:"初雪乖,喝完药有糖吃。"那语气,像是在哄小孩子。

这些回忆甜得让人心尖发颤。

可转眼间,我就站在书房外,听见他对谋士说:"阮家军权必须握在手中。"那冰冷的语气,和方才为我描眉的温柔夫君判若两人。

生辰那日,我精心准备的剑舞无人欣赏。夜深人静时,我在练武场挥剑到虎口流血,而他始终没有回来。

暴雨夜里,我守着烛火等到三更,等来的是醉醺醺的他,和一句:"你怎么还没睡?"

"王妃中箭了!箭上有毒!"

"心脉受损...恐怕..."

这些声音越来越远,最后只剩下赵明毅撕心裂肺的喊声:"初雪——!"

母亲说过,初雪是世间最干净的东西。

可我的这场初雪,终究是脏了。

“初雪别睡,初雪——”

赵明毅目眦尽裂,发出一声撕心裂肺、不似人声的嘶吼。我的血,滚烫地灼烧着他的掌心,也灼烧着他那颗终于迟来地感受到剧痛的心脏。风雪漫天,火光冲天,叛军的狞笑和侍卫的拼杀声仿佛都隔在了另一个世界。

他抱着我,像抱着世间最易碎的珍宝,看着我紧闭的双眼和毫无血色的唇,脑海中似乎只剩下她倒下前那抹释然的笑,和那句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以后不必为你再伤心”。

悔恨,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咽喉,窒息般的痛楚蔓延至四肢百骸。

2 错嫁良人

永和四年的初春,三皇子府邸张灯结彩,红绸铺满了十里长街。喧嚣的锣鼓喜乐隔着厚重的门扉传来,带着一种不真切的模糊感。

洞房内,红烛高烧,将满室映照得如同白昼。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甜腻的合欢香和新鲜瓜果的清香。我端坐在铺着龙凤呈祥锦被的喜床上,头顶沉重的凤冠压得我脖颈微酸,繁复华丽的嫁衣层层叠叠,包裹着我微微颤抖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