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那二十次失败的相亲。
每一次，他都必须在场。
他会坐在我对面，或是男方的旁边，不说话，只是笑。
那笑容，在旁人看来或许是慈祥，但在我和那些可怜的相亲对象眼中，却阴森得如同鬼魅。
他审视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将对方从头到脚剖析一遍，然后露出一个满意的、带着轻蔑的笑。
不出半小时，对方就会找个借口，落荒而逃。
我曾试图反抗。
有一次，我约了男方在咖啡馆见面，求他不要跟着。
他答应了。
可我刚坐下不到十分钟，他就出现在了咖啡馆门口，手里提着我“忘”带的围巾。
他笑着走过来，拍拍我的头：“宝贝，天气冷，爸爸怕你冻着。”
然后，他就在邻桌坐下，点了一杯咖啡，静静地“守护”着我。
那一次，男方连二十分钟都没撑到。
回去的路上，我终于崩溃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是不是想让我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他开着车，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用那种熟悉的、温柔到令人窒'息的语气说：“宝贝，爸爸是怕你受骗。外面的男人，心都脏。”
那一刻，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
是不是我真的不识好歹？是不是他真的只是太爱我了？
现在，我妈死了。
被他用“爱”这把钝刀，活活折磨死了。
“怎么不喝？不合胃口吗？”父亲的声音将我从回忆中拉回。
我抬起头，对上他关切的眼神。
“我累了，想去收拾一下我妈的东西。”我推开汤碗，站起身。
他没有阻拦，只是点了点头，笑容里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意味。
“去吧，别太累着。你妈妈的东西，也该清理了，人要往前看。”
我走进母亲的房间。
房间里还残留着她身上的药味，混杂着尘埃的味道。
她的东西不多，几件旧衣服，一个用了十几年的梳妆台。
我拉开抽屉，里面是她的首饰盒，还有几本相册。
我打开相册，一页一页地翻看。
大多是我的照片，从襁褓中的婴儿，到穿着学士服的毕业生。
每一张照片里，我身边都有我爸。
他或抱着我，或牵着我，脸上永远是那种慈爱的、完美的笑容。
我快速地翻着，心里越来越沉。
突然，我的手指触到相册夹层里一个坚硬的角。
我心里一动，小心翼翼地将它抽了出来。
是一张泛黄的旧照片。
照片上，是年轻时的母亲，她抱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应该就是我。
她的笑容很灿烂，是我记忆中从未见过的、发自内心的喜悦。
背景是一栋有些破败的老旧砖房，旁边还站着一个男人的身影，很高大，但脸部却很模糊，看不真切。
我将照片翻过来。
背面，是几行用圆珠笔写下的、颤抖的字迹。
那字迹我认得，是我妈的。
只有四个字，却像一道惊雷，在我脑海里轰然炸响。
“快跑，女儿。”
我握着照片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母亲……让我跑？
为什么？
从什么地方跑？
从这个家？从我爸身边？
“宝贝，在看什么呢？”
父亲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门口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