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他言简意赅,目光越过她瘦弱的肩膀,扫了一眼屋内堪称家徒四壁的窘迫,眼底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只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你妹妹林晨的主治医生向我推荐了你。关于她的……特殊病例。”
林晨的名字像一根针,刺破了林晚紧绷的神经。她猛地抬起头,黯淡的眼底瞬间燃起一丝微弱的、希冀的火苗,死死盯住眼前这个叫顾言的男人。
顾言没有走进这方狭小的、散发着霉味和绝望的空间。他只是微微侧身,让开一点位置,身后一个穿着同样一丝不苟、面无表情的助理模样的男人立刻上前一步,将一个薄薄的、印着复杂机构徽标的文件夹递到林晚面前。纸张的边缘在昏暗光线下,白得刺眼。
“签了它。”顾言的声音毫无温度,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你的命,以后归我。”
没有解释,没有承诺,甚至没有一丝商榷的余地。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宣判。文件夹沉甸甸地压在林晚颤抖的手上。她甚至没有勇气去翻开细看那些密密麻麻、如同咒语般缠绕的条款。她只看到了那张夹在扉页的支票影印件。上面的数字,庞大到足以碾碎她所有的犹豫和恐惧,足以填平医院那深不见底的催缴深渊。
妹妹苍白安静躺在病床上的脸,母亲电话里绝望的哭泣,催款单上鲜红的、仿佛能滴出血来的数字……在她脑中疯狂旋转,最终汇聚成一股巨大的、摧毁理智的力量。
她甚至没有再看顾言的眼睛。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个泛白的月牙印。她摸索着,助理适时地递上一支冰冷的金属笔。笔尖划过纸页,发出沙沙的轻响,在死寂的房间里却如同惊雷。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林晚。两个字,歪歪扭扭,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也抵押了她无法预知的未来。
签完最后一个笔画,金属笔从她脱力的指间滑落,“啪嗒”一声掉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清脆得令人心头发慌。顾言微微颔首,像是完成了一桩例行公事。助理迅速收好文件夹,动作精准得像设定好的程序。
“明天上午八点,会有人来接你。”顾言留下这句话,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转身就走。那件深灰色的大衣衣角在昏暗的楼道里划过一个冷硬的弧度,脚步声沉稳而迅速地消失在楼梯下方。
门被林晚轻轻带上,隔绝了楼道里最后一点声响。出租屋重新陷入一片死寂,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她背靠着冰凉粗糙的木门板,身体一点点滑落,最终跌坐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支票影印件上那串天文数字在脑海里疯狂闪烁,带来一种近乎眩晕的虚脱感。她抬起手,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看着掌心那几个被指甲掐出的、深深的红痕。
命,归他了。
五年。
时间像渗入深海的沙砾,悄无声息,却又沉重地改变着一切。
西郊那栋名为“静园”的别墅,成了林晚的世界。巨大,空旷,精致得如同博物馆的展柜。巨大的落地窗将庭院里精心打理的四季风景框成一幅幅流动的画,阳光好的时候,能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寂寥的光斑。空气里永远弥漫着昂贵的香氛气息,干净得没有一丝烟火气,也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