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我。”
语调里没有恳求,只有一种走投无路的威胁,和一个不容拒绝的赌注。
“代价,随你开。”
空气像是凝固成了半透明的琥珀。窗外风雨交加,密集的雨点疯狂地敲打着玻璃窗,发出密集的噼啪声,像无数冰冷的指节在不停地叩击。客厅里那盏旧壁灯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跳跃不定的、沉重的光斑,让他的五官陷在更深的阴影里,只剩那双眼睛,像两口即将燃尽的枯井,固执地、绝望地死死攫住我。浓重的酒气如同无形的绳索,在狭小的空间里绞缠。
唇上被他碰触的地方还在隐隐发烫,那份灼痛和残留的腥气清晰地烙印在那里。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恶心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反复冲刷着喉咙。我全身的肌肉都绷得死紧,指甲深深陷进身下破旧的沙发罩里,几乎要撕开那廉价的布料。
时间,在这一方风雨飘摇的角落被拉长、扭曲。窗外一道惨白色的闪电骤然撕裂了昏暗的夜幕,紧接着是炸雷般的隆隆巨响,房子似乎都在震动。强光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也照亮了他惨白脸上那扭曲的神情,一种完全豁出去的、破釜沉舟的狰狞。
闪电的光芒在我视网膜上留下短暂的印记,那刺眼的亮白色如同一把淬了毒的匕首,同时也狠狠刺穿了大脑中某段尘封的黑暗角落。
代驾?他竟提代价?竟以为我兜里揣着的是能让他踩上青云的梯子?!
一丝冰冷的、浸满了无限嘲弄的弧度,缓缓地爬上了我的嘴角。那感觉是如此陌生,又如此契合我此刻的境况。
我从沙发上站起来,身体有些发僵,但动作毫不迟疑,径自走向自己那个同样窄小昏暗的房间。在门口,我甚至没有侧身给他让路的意思,肩膀带着某种钝重的力道,在他撑在沙发扶手上的胳膊上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我没回头,但能清晰地感觉到背后那道冰冷锐利的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钢针,死死钉在我的背脊上。
关上门,狭小的房间里只有窗外雨幕在玻璃上奔流的声音,和心脏在胸腔里沉闷而疯狂的撞击声。
代价?他以为我是什么?
没有开灯,我凭着熟悉的黑暗,径直走到房间最里面,蹲下身。角落里放着一个巨大笨重的纸箱子,那是父亲去世后,我从他租了二十年的老房子里唯一拖出来的东西。上面落满了灰尘,混合着这旧楼特有的潮湿霉味。我用衣袖狠狠抹了一把箱盖,灰尘呛得喉咙发痒。手指摸到箱子侧面粗糙的胶带封口,用力抠了几下,指甲边缘立刻传来一阵清晰的痛感——胶带粘得太死。
烦躁和一种近乎暴戾的情绪涌上来。我起身冲出房间,在客厅角落的杂物抽屉里一顿翻找,摸出一把生锈的裁纸刀。锈迹和钝刃摩擦着胶带,发出难听的撕裂声。盖子终于被粗暴地掀开。
一股浓烈的陈腐纸张气味混杂着灰尘扑面而来。我几乎没有翻动上面那些熟悉的旧书和用过的工具,直接伸手探进最底下,凭借记忆,指尖触到了那个坚硬、冰冷而光滑的表面——那是一个方形的厚铁皮饼干盒,棱角硌着手指。
将它抽出来,沉甸甸的。盒盖上那个俗气的圣诞老人印花在昏暗中模糊不清。
把它抱回客厅,重重地放在那张满是坑洼痕迹的小茶几上。砰的一声,震得茶几摇晃。沈砚依旧维持着先前那个近乎跪伏在沙发旁的姿势,像一尊凝固在绝望里的雕像,他的视线却像冰冷的探针,从我出房间的那一刻起就牢牢锁定在我手上这个铁皮盒子上,不曾移动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