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开始躲着阿珍。课间操故意绕开她的班级,放学抄后山的小路回家,甚至在她堵我时,把书包往地上一扔,“我不是鼻涕虫了,别跟着我”。阿珍的红绸子辫梢扫过我手背,“你抽什么疯”,可我没回头,听见她在身后骂“没良心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第二章·过期的糖纸

二十岁那年,我在县城工地搬砖。阿珍突然出现在工棚,穿件红得扎眼的连衣裙,辫梢的红绸子换成了丝巾。“听说你在这,来看看。”她笑起来眼角有了细纹,可虎牙还在,“我分手了,那男的娶了矿长的女儿”。

那晚我们坐在护城河沿,阿珍从包里掏出包话梅糖,糖纸都黏在一起。“这是他以前给我买的,没吃完。”她把糖往我嘴里塞,话梅的酸混着眼泪的咸,“晓峰,其实我一直知道,你小时候……”“知道什么?”我打断她,手心里的糖纸被攥出褶皱,像段揉碎的时光。

后来我们顺理成章在一起。阿珍说要结婚,我把工地存的三万块全取出来,又找老乡借了两万,在县城首付买了套小两居。领证那天,阿珍红着眼圈说,“这辈子都不辜负你”,可这话像张过期的糖纸,风一吹,就飘远了。

婚后半年,阿珍说工作太累,想辞职。我咬咬牙,“我养你”,把工资卡塞给她。她辞职后,开始频繁去市区,说“闺蜜约着做美容”。直到有天夜里,我在工地急诊室缝针,给她打电话,却提示关机——后来才知道,她那天在市区陪的,是初恋。

第三章·摔碎的协议

结婚第三年,阿珍在结婚纪念日那天,扔出份离婚协议。我看着协议上的条款,除了那套写我名字的婚房,其他存款都归她。“你早算计好了?”我攥着协议,指节泛白。阿珍冷笑,“许晓峰,你别装糊涂,我要是没把握,能提离婚?”

她踩着细高跟在屋里转圈,红丝巾甩得我脸疼,“你那套房子,我虽然分不到,但要是扯皮……你觉得工地会要一个天天打官司的人?”我盯着她的红丝巾,想起九岁那年,她也是这样系着红绸子,带我去掏鸟蛋。“行。”我签了字,笔锋划破纸页,像划破自己的心。

离婚后,我回工地搬砖,听说阿珍很快和初恋复合。可没过两年,那人又娶了富商的女儿。阿珍挺着肚子找我时,我正在搬砖,水泥灰扑在脸上,她的哭腔混在搅拌机声里,“晓峰,只有你真心对我好”。我没说话,想起她摔离婚协议那天,高跟鞋碾过的阳光,早把真心晒成了灰。

第四章·未拆的信封

又过了半年,我在工棚发现个信封,是阿珍离婚前寄来的。信封里有张孕检单,还有张字条:“晓峰,我怀了你的孩子,可我不敢告诉你,他说会娶我……”字条边角被泪水泡得发皱,像条死去的鱼。

我盯着孕检单上的日期,突然想起离婚前三个月,阿珍总说“累,想睡”,我以为是她偷懒,还凶过她。水泥袋砸在脚边时,我才发现自己蹲在地上哭,眼泪把孕检单上的名字,晕成了片模糊的云。

后来我托老乡找阿珍,却听说她把孩子打掉了,又回了县城。我在护城河沿坐了整夜,话梅糖的酸在记忆里打转,可阿珍的红绸子辫梢,再也没从暮色里晃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