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左手边放着一个撬开的、扁塌的小罐头盒,里面残留着一层粘稠的、凝固成胶质的油污。那是最后一块沙丁鱼罐头。酸腐的鱼腥味混合着金属罐的锈蚀味,在冰冷的空气里弥漫不去。

胃里只剩下一种近乎痉挛的抽搐感,火烧火燎地提醒着它的存在。饥饿,这个比寒冷更恶毒的魔鬼,正用它无形的爪子反复搅动着我的五脏六腑。

我伸出冻得有些僵硬发麻的左手食指,近乎虔诚地、一点点刮起罐头盒边缘和内壁上残留的最后一点油腥。冰冷的金属刮过指腹,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小心翼翼地,我把沾着油污和一点点凝固鱼肉的指尖塞进嘴里。舌头贪婪地舔舐着,口腔里瞬间被一股极其浓烈、令人作呕的腥咸和铁锈味塞满。胃囊一阵剧烈的收缩,几乎要把这可怜的刺激呕吐出来。

我闭上眼,强行压制住喉头的翻涌,把那点微不足道的油腥狠狠咽了下去。喉咙像是被粗糙的砂纸摩擦过。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统治着冷库,只有应急灯那微弱的电流声,如同垂死之人的叹息,在空旷的空间里发出滋滋的低鸣。这声音反而让寂静显得更加深沉,更加压迫,重重地压在耳膜上,几乎能听到血液在头骨里缓慢流动的嗡嗡声。

突然——

“咔哒…滋…”

极其轻微,短促。像是某种金属簧片被拨动了一下,又像是电流极其不稳定的一次跳动。

我全身的肌肉在万分之一秒内骤然绷紧!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随即又疯狂擂动起来,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咚咚声。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被寒意冻结在半途。背脊上每一根汗毛都瞬间倒竖!瞳孔在惨白的光线下急剧收缩。

那不是应急灯的声音!不是幻听!

声音来自冷库铁门外侧!是锁舌移动的声音!有人!或者是有智慧的丧尸?不,丧尸不会如此谨慎地试图开锁!只有人!活生生的、带着贪婪和恶意的人!

我像一条蛰伏在冰冷岩石下的毒蛇,身体无声无息地、贴着冰冷的冰淇淋柜壁滑动。动作迅捷而流畅,所有伤口的疼痛在这一刻被屏蔽。应急灯被我迅速按灭,黑暗如同墨汁倒灌,瞬间吞没了一切。绝对的黑暗里,我的呼吸几乎停滞,耳朵却像最精密的雷达,捕捉着门外传来的每一个微小动静。

轻微的金属摩擦声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试探性的、略显笨拙的节奏。来人似乎在研究门锁的结构,或者是试图用某种工具撬开它。紧接着,传来压抑的、粗重的男性喘息声,还有鞋底轻轻摩擦地面碎屑的沙沙声。

不止一个!

我蜷缩在冰淇淋柜形成的阴影夹角里,身体紧贴着冰冷的金属壁面,试图将自己融入这片凝固的黑暗。冻僵的手指悄然下滑,无声地握住别在后腰那把砍骨刀的粗糙木质刀柄。沉重、冰冷、带着豁口和暗沉血渍的刀身贴在冰冷的皮肤上,带来一种残酷的踏实感。枪?那是最后的选择。对付闯入者,刀足够快,足够安静。

沉重的冷库铁门发出一声悠长而刺耳的呻吟,如同垂死巨兽的喘息。一线微弱、浑浊的光线,裹挟着外面世界特有的、混合着灰尘、霉菌和淡淡腐臭的空气,猛地从敞开的门缝里挤了进来。这道光线像一把生锈的刀,粗暴地切割开冷库内原本凝固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