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慈的心猛地一跳。靖国公府!那是临安城顶天的勋贵门第!眼前这位,竟是国公府的世子!巨大的身份鸿沟带来的惶恐瞬间淹没了她,她几乎是屏住呼吸,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跟在那柄为她遮挡风雪的油纸伞后,亦步亦趋地走向那扇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的朱漆大门。风雪依旧肆虐,但伞下的方寸之地,却仿佛有了一丝微弱的暖意。那支梅花银簪在她发间,似乎也感受到了一丝安定。
2 松雪暖阳:情愫暗生
在萧珩的亲自引荐下,沈念慈顺利地在松雪斋安顿下来。林伯父,一位面容清癯、眼神透着书卷气的老者,是父亲沈文渊的故交。看到故人之女沦落至此,他眼中满是唏嘘与怜惜。念慈识文断字,从小耳濡目染,对书画鉴赏颇有天分,加之性情沉静,手脚勤快,很快便成了林伯父得力的帮手,主要负责整理库藏、誊录目录、为客人讲解画作。
松雪斋是临安文人雅士的聚集之地。萧珩,这位靖国公府的世子,不仅身份尊贵,更是名动京城的才子,尤擅丹青,师承宫廷画院大家。他笔下的山水磅礴大气,花鸟灵动传神,人物更是栩栩如生。他本不必常来铺子料理这些庶务,但那日风雪中那双清澈又带着倔强的眼睛,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心底漾开了难以平复的涟漪。
他来的次数渐渐多了。有时是查账,有时是取些上好的颜料纸张,更多的时候,是铺开宣纸,在松雪斋二楼那间临窗的画室里挥毫泼墨。每当此时,沈念慈便会被林伯父唤去,在一旁安静地研墨、铺纸、递笔。她动作轻柔,生怕惊扰了他的思绪。空气中弥漫着松烟墨的清香和宣纸特有的气息。
萧珩作画时极其专注,侧脸线条在透窗而入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沈念慈的目光常常会不自觉地落在他执笔的手上,骨节分明,稳健有力,墨汁在他笔下仿佛有了生命。她最爱看他画梅。窗外庭院里恰好有几株老梅,虬枝盘错。萧珩笔下的梅花,不似寻常的娇艳柔美,而是透着一股子孤傲与凛冽,枝干如铁,花朵却怒放着蓬勃的生命力,迎风斗雪,傲骨铮然。那画中的意境,像极了他清冷外表下潜藏的坚韧与炽热。
一次,他画完一幅《雪梅图》,搁下笔,看着窗外那株开得最盛的红梅,忽然开口:“念慈,你看这枝梅。” 他的声音打破了画室的静谧。
沈念慈心头一跳,连忙应声:“世子。”
“风雪愈大,它开得愈烈,愈精神。” 萧珩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她略显局促的脸上,带着一丝探究,“人也该如此。越是逆境,越要挺直脊梁,绽放光华。”
沈念慈的心跳骤然加速,几乎要撞出胸膛。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觉他清冷的话语里蕴含着一种奇异的力量,直击她内心深处的不安与自卑。她知道自己身份卑微如尘,与他隔着云泥之别,不该有丝毫非分之想。可情愫如藤蔓,无声无息,已在她心间缠绕生根。他待她极好,好得让她惶恐。他会耐心地教她辨识不同朝代的画风,讲解名画背后的典故;会在某个雪霁初晴的午后,带她出城,去看那片人迹罕至却开得如火如荼的野生腊梅林,漫山遍野的红梅映着雪光,美得惊心动魄;她偶感风寒,咳得撕心裂肺,他会不动声色地吩咐林伯父送来最昂贵的川贝枇杷膏;在她十七岁生辰那日,他更是送来了一个精致的锦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