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寒暄，没有多余的客套。国公夫人端起描金茶盏，轻轻撇去浮沫，目光却像冰冷的探针，将沈念慈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那目光让沈念慈如芒在背，几乎要窒息。
“沈姑娘，” 夫人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寒意，“你父亲沈文渊，与我夫君也算有些旧谊。收留你在松雪斋，已是国公府念旧情、施恩典。你需懂得感恩，更要明白自己的身份。”
沈念慈垂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珩儿，是靖国公府的世子，未来的国公爷。他身上担着整个家族的荣辱兴衰。他的正妻，必须是门当户对、能为家族带来助力的贵女。宁王府的明姝郡主，金枝玉叶，才貌双全，与珩儿正是天作之合。” 夫人的话语如同淬了冰的利刃，一刀一刀凌迟着沈念慈的心，“你这样的出身，能在珩儿身边做个侍妾，已是天大的造化，是我们国公府的恩典。莫要再生出不该有的痴心妄想，误了珩儿的前程，也误了你自己！”
“侍妾”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沈念慈的心上。她猛地抬起头，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剧烈地颤抖着，眼中瞬间涌上屈辱的水光。她不怕贫贱，不怕吃苦，她怕的是成为他背负的污点，怕他因自己与家族决裂，前程尽毁！她看着随后闻讯赶来的萧珩与母亲发生激烈的争执，看着他眉宇间日益加深的疲惫、挣扎和痛苦。那份曾经纯粹的爱恋，第一次被染上了沉重的、令人窒息的阴霾。那份来自国公府的“恩典”，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冰冷地套在了她的脖颈上。
更深的打击，如同酝酿已久的风暴，终于席卷而来。北境狼烟骤起，彪悍的狄戎铁骑突破边关，连下三城，烧杀抢掠，边关告急文书如雪片般飞入京城！朝野震动，皇帝震怒。朝廷急需增派精锐驰援，而作为勋贵之首、掌有兵权的靖国公府，责无旁贷地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一道措辞严厉、十万火急的军令，直接下达至靖国公府：
“命靖国公世子萧珩，即刻点齐府兵及京畿卫戍一部，三日内开拔，驰援北疆！不得有误！”
军令如山！离别，猝不及防。
4 风雪别离：誓言与冰泪
出征前夜，临安城再次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覆盖。天地间一片肃杀的白。
萧珩无法脱身前往松雪斋。国公府内灯火通明，人仰马翻，调兵遣将，准备粮草器械，气氛紧张压抑到极点。他心中焦灼如焚，终于寻得一个短暂的空隙，不顾亲卫劝阻，只带了贴身小厮墨砚，策马冲出府门，直奔松雪斋。
风雪夜归人。急促的马蹄声踏碎寂静的雪夜，停在松雪斋紧闭的后门外。萧珩翻身下马，玄色的铠甲上瞬间落满了雪花。他抬头望向二楼那扇熟悉的窗棂，一点昏黄的灯火在风雪中摇曳，如同他心中唯一的暖光。
他叩响了门环。
门几乎是立刻被拉开。沈念慈显然一直在等，她只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衣，脸色在风雪中更显苍白，唯有那双眼睛，在看到他的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亮，随即又被浓重的担忧和悲伤淹没。
“萧珩！” 她不顾一切地扑进他冰冷的、带着铁锈和皮革气息的铠甲里，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身，仿佛要将自己融入他的骨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