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据有疑点，逻辑不通！」裴佳强迫自己迎着他的目光，「案发当晚暴雨，他为什么要冒着雨把一件血衣送回几十公里外的出租屋？警方找到血衣是五号，他跳楼是七号。一个明知罪证确凿的杀人犯，为什么不逃，而是留在家里等死？」
这些问题，她已经在心里盘问了无数遍。
苏默的笑僵在脸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触痛的、野兽般的凶狠。他猛地一挥手，将桌上的一摞脏碗扫到地上。
「哗啦——」
刺耳的破碎声中，他咆哮道：「逻辑？证据？我他妈的只要我哥回来！你们这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懂什么？啊？懂什么！」他双眼通红，像一头绝望的困兽，「滚！带着你的逻辑给我滚出去！」
他冲过来，抓住裴佳的胳膊，将她推出了后门。裴佳踉跄着，撞在湿滑的墙壁上，冰冷的砖面让她打了个寒颤。
「我不是来消费你的痛苦，」她隔着门，对着里面那个沉浸在悲伤和酒精里的灵魂说，「我只是……不想让他白死。」
回应她的，是门被「砰」地一声甩上的巨响，和一声压抑的、分不清是哭还是吼的呜咽。
裴佳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雨水顺着墙沿滴落，打湿了她的头发。她知道，这条路，比她想象的，要难走一百倍。
2 第一道裂缝
被苏默赶出来后，裴佳没有离开华海市。她在家里的老房子住了下来，白天去市图书馆查阅当年的报纸和公开资料，晚上则将所有信息汇总成一张巨大的思维导图，贴在卧室的墙上。
图的中央，是苏哲的名字，上面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一个星期过去，调查毫无进展。当年的报道千篇一律，都引述了警方的通告。而苏默，像一座拒绝融化的冰山，她发去的几条信息都石沉大海。
挫败感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她开始怀疑自己这个决定的意义。或许，她只是在用一个遥远的悲剧，来逃避眼前的无力。
这天晚上，她整理资料时，发现了一张被忽略的、从旧报纸夹缝里掉出来的豆腐块报道：「老字号『苏记面馆』面临高额消防罚款，或将停业整顿」。报道日期，就在她回来之前。
一个念头闪过她的脑海。
第二天，裴佳换上了一身最朴素的学生装，走进了华海市消防支队。她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只是以「法学院学生进行社会调研」的名义，咨询小微餐饮企业的消防合规问题。凭借扎实的专业知识，她很快就与负责这片区域的张队长聊了起来。
她旁敲侧击地提到了苏记面馆，并从法律援助的角度，为这类情况提供了几个可行的解决方案，比如申请行政复议、对罚款标准提出异议、以及如何进行低成本的合规改造。
做完这一切，她悄然离开，就像一颗投入湖中的石子，只求涟漪，不问出处。
又过了两天，裴佳的手机在深夜里突兀地响起。是个陌生号码。
「……是你做的？」电话那头，是苏默清醒了很多，但依旧疲惫的声音。
「什么？」裴佳故作不知。
「消防队的人今天来了，态度和上次完全不一样。他们说，有个学法律的女学生给他们普及了政策，建议他们对我们这种情况进行帮扶，而不是一罚了之。」苏默沉默了片刻，「罚款免了，只要求限期整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