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很好啊。」裴佳轻声说。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久到裴佳以为他已经挂断了。
「……明天下午，来网吧。」苏默说完这句，就掐断了电话。
裴佳握着手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知道，那座冰山，终于裂开了一道缝。
3 上锁的遗言
「飞鱼网吧」是老城区里一家典型的苍蝇馆子式网吧，空气中弥漫着泡面和尼古丁的混合味道。裴佳在最角落的机位找到了苏默，他脚边没有烟头，只是面前摆着一瓶矿泉水。
他没看她，只是把一个磨损严重的黑色笔记本电脑推了过来。
「我哥的东西。」他哑着嗓子说，「警察还回来后，就一直在我这。五年来，我每天都开一次机，一次都没进去过。」
电脑屏幕上，蓝色的登录界面中央，是一行密码提示：「我第一次见到光的地方」。
「家、学校、图书馆……所有我能想到的地方，我都试过。」苏默的声音里满是自嘲，「他妈的，谁知道他见到的是什么光。」
裴佳坐下，手指悬在键盘上。她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个午后，图书馆三楼 C-13 阅览室，苏哲替她挡开混混，阳光从他身后照进来，他的笑容，就是她整个晦暗青春里唯一的光。
她深吸一口气，输入「C13」。
密码错误。
她又试了「LibraryC13」、「Huahai7C13」。
依旧错误。
裴佳的心一寸寸凉了下去。原来，那束光，只是她单方面的定义。于他而言，或许微不足道。
「没用的。」苏默的声音像一盆冷水，「我说了，我都试过。」
裴佳没有放弃。她强迫自己进入「苏哲模式」，去思考他的逻辑，他的世界。她尝试了他家的门牌号、他的生日、他父母的名字……一个小时过去，几十种组合都宣告失败，红色的错误提示像一声声无情的嘲讽。
网吧里键盘的敲击声此起彼伏，裴佳却感到一种令人窒息的安静。她知道，如果打不开这台电脑，一切都将回到原点。
「或许……不是一个地方？」她喃喃自语。
苏默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裴佳开始转向概念性的词汇。「正义」、「理想」、「希望」、「Truth」、「Justice」……她甚至试了康德和罗尔斯的名字。
全部错误。
她感到一阵眩晕，靠在了椅背上。两个小时的高强度脑力劳动，让她筋疲力尽。
「放弃吧。」苏默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或许他根本就不想让任何人进去。」
放弃？裴佳看着屏幕上那行字，不。苏哲不是这样的人。他留下提示，就一定留下了线索。是她，是她还不够了解他。
她闭上眼，开始疯狂地回忆所有关于苏哲的细节。他看的书、他听的歌、他偶尔在作文本里引用的诗句……
忽然，一个被遗忘的场景闪回她的脑海。那是高二的某次升旗仪式，校长在台上慷慨陈词，大谈升学率和学校荣誉。所有人都心不在焉，只有苏哲，低着头，在他随身带的小本子上写着什么。裴佳当时就站在他斜后方，无意中瞥了一眼。
他没有在听校长讲话，而是在一笔一划地抄写着什么。她当时看不清，只觉得那串数字和字母很奇怪。
她猛地睁开眼，转向苏默：「苏默哥，你哥有没有留下什么本子？很小的那种，随身带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