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最终还是回了那个老旧的筒子楼。母亲抱着枕头坐在床沿,眼神空得像被掏走了心。萧萧看着墙上斑驳的霉痕,突然想起张叔那句“丫头片子早晚是别人家的人”,想起母亲一次次在婚姻里摔得头破血流。
那天晚上,萧萧坐在冰冷的书桌前,在日记本上写了又划,最后只留下一行字:不结婚,好好照顾妈妈。
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很轻,却像刻在青石板上的誓言,一笔一划,渗进了骨头里。她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心里清楚得很,她不要像母亲那样,为了一个“家”字,把自己活成随时可以被丢弃的旧抹布。
后来妈妈在做超市销售,我们省吃俭用,日子虽然清贫倒也自在,有妈妈的地方就有家。
遇见李玄凯,是在大学食堂那个蒸腾着蒸汽的正午。
餐盘里的鱼香茄子还冒着热气,刷卡机却“嘀嘀”地叫得刺耳。萧萧捏着饭卡的指节泛白,身后的队伍排得像条长蛇,催促声像细针,扎得她耳垂发烫。她张了张嘴,视线扫过一张张陌生的脸——穿潮牌的男生在说笑,化着精致妆容的女生在看手机,没人注意到她窘迫得快要把饭卡捏碎。
“嘀——”
清脆的声响突然落下,像有人在雨里为她撑了把伞。萧萧回头,撞进一双含笑的眼睛。男生穿件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腕骨凸起的弧度很好看,阳光落在他发梢,镀上一层浅金。“谢谢,我……我待会还给你。”她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碎纸。
“不用。”他笑起来左边嘴角有个小坑,“一顿饭而已。”
他转身去打饭,动作利落得像一阵风。给身后三个朋友刷卡时,饭卡在机器上“啪”地一响,透着毫不掩饰的底气。萧萧抱着餐盘站在原地,帆布鞋尖蹭着地面——他的衣服和鞋子似乎是某个·名牌,而她的牛仔裤洗得发白,膝盖处磨出了毛边。自卑像藤蔓,悄无声息地缠上心脏,勒得她有点喘。
他和朋友要走时,萧萧突然冲上去,差点撞翻旁边的汤桶。“同学!”她攥着餐盘的手在抖,“我请你吃饭吧,就当还你钱。”
他挑眉看她,眼里的笑意像揉碎的星光:“好啊。”
第二次见面,萧萧翻遍了衣柜,最终选了那条浅蓝色连衣裙。
裙子是妈妈送的生日礼物,布料是最普通的棉,洗过两次后软得像云朵,领口绣着的小雏菊却针脚细密——那是她对着视频学了半个月才绣成的,白色花瓣沾着点鹅黄的蕊,像刚从晨露里捞出来。她本就生得好,皮肤是那种晒不黑的瓷白,眉眼弯弯的,笑起来时右眼下有个小小的梨涡,不用涂脂抹粉,单是洗干净脸,就够惹眼的。
她对着镜子梳了四十分钟头发。马尾辫扎了拆、拆了扎,总觉得不够整齐,最后索性披散下来,只把额前的刘海剪得整整齐齐,碎发垂在脸颊边,风一吹就轻轻晃。她对着镜子抿了抿唇,又怕显得刻意,赶紧松下嘴角,却没忍住笑——镜里的姑娘眼尾泛着点红,像刚被春风吹过的桃花。
走到咖啡馆门口时,她深吸了口气,推门的瞬间却没注意到玻璃门有缝,脚尖绊在门框上,整个人往前扑去。她吓得闭上眼睛,预想中的摔倒没等来,倒是撞进一个带着淡淡皂角香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