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呃……”我痛得弓起身子,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

“太太!太太您怎么了?”陈姨惊慌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视线模糊,只看到陈姨惊恐的脸在晃动。剧痛一波强过一波,像有无数冰冷的手在腹腔里撕扯。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身下涌出,迅速洇湿了裙摆和身下的地毯,刺目的鲜红。

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冰冷的担架,晃动的车顶灯,医护人员急促的话语……一切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身体在极度的痛苦中变得麻木,意识却清醒地感知着那份生命正在急速流逝的冰冷绝望。

手术室的门在眼前沉重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浓重的消毒水气味呛入鼻腔。无影灯惨白的光线刺得人睁不开眼,像审判台前的聚光灯。

“放松,别紧张,麻药马上生效。”医生戴着口罩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遥远。

冰冷的金属器械碰撞声在耳边响起,冰冷刺耳。护士开始给我的手臂消毒,准备注射。

就在那冰凉的液体即将推入血管的瞬间,手术室厚重的门被猛地推开一条缝隙。

一个熟悉得刻骨铭心、此刻却冰冷得如同地狱传来的声音,清晰地穿透了器械的噪音和消毒水的味道,毫无阻滞地刺入我的耳膜,精准地扎进心脏最深处:

“林晚……”那声音顿了顿,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近乎残忍的漠然,清晰地补充道:

“……别哭。”

冰冷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紧接着,是那把我彻底打入无间地狱的、淬着剧毒的七个字:

“别用她的眼睛哭。”

嗡——

大脑彻底一片空白。时间、空间、所有的感官瞬间被抽离。

别哭?别用她的眼睛哭?

原来,连我崩溃绝望时流下的眼泪,都是对苏晴那双“完美眼睛”的亵渎!他连我哭泣的权利都要剥夺,连我最后一点作为“林晚”存在的证明,都要残忍地抹杀!他关心的,从来不是我撕心裂肺的痛,不是我刚刚失去孩子的绝望,他在意的,仅仅是承载着苏晴幻影的这双眼睛,不能被“玷污”!

麻药的冰冷感顺着血管蔓延上来,意识开始沉沦。在彻底陷入黑暗前,那片惨白的灯光下,似乎只剩下一个念头,冰冷、坚硬、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

顾承屿,你让我别用这双眼睛哭?

好。

从今往后,我林晚,不会再为你,为苏晴,流一滴眼泪。

一滴,都不会。

***

6 逃离牢笼

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依旧浓烈刺鼻。单人病房,环境清幽,窗外是深秋萧索的枝丫。身体像是被彻底掏空,又塞满了冰冷的棉絮,沉重而麻木。小腹深处残留着钝痛,是那个短暂存在过又永远失去的小生命留下的最后印记。

心口的位置,却感觉不到痛了。那里只剩下一个巨大的、被彻底冰封的空洞,呼啸着凛冽的寒风。

顾承屿来过一次。在我醒来的第二天。他站在床边,身形依旧挺拔,穿着剪裁完美的深色大衣,带着一身室外的寒气。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依旧是那副审视的姿态,最终落点还是我的眼睛。那眼神里,没有愧疚,没有怜惜,只有一种事后的、居高临下的冷漠,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