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甩掉了一个巨大的麻烦。
“医生说你身体需要静养。”他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件公事。“别墅那边,陈姨会照顾你。”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目光扫过我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孩子的事……是个意外。过去了就过去了。你好好休息。”
过去了?过去了就过去了?
六个字,轻飘飘的,就抹杀了那个曾经存在的小生命,抹杀了我的痛苦,抹杀了他亲手施加的残忍!
我静静地躺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惨白的吸顶灯,没有看他,也没有回应。眼泪?不,一滴都没有。眼眶干涩得像沙漠。
他似乎有些意外于我的沉默和平静,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他没再多说什么,仿佛任务完成,转身离开了病房。
门轻轻合上,隔绝了他带来的最后一丝令人作呕的气息。
病房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和死一般的寂静。
出院那天,我没有回到那个充满玫瑰香气、苏晴幽灵和冰冷回忆的牢笼。我直接去了一家安静的咖啡馆。午后稀薄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身上,没有一丝暖意。
我从随身的包里拿出那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件。纸张崭新,带着油墨的味道。离婚协议。
拿起笔,笔尖悬在“乙方”签名的位置。指尖冰冷,没有一丝颤抖。脑海里闪过三年来的点点滴滴:满屋的玫瑰,他凝视我眼睛时深情的模样,阁楼里苏晴灿烂的笑脸,他冰冷的斥责和耳光,手术台上那句钻心刺骨的话……最终,定格在失去孩子时,身下那刺目的红。
没有犹豫,没有不舍。笔尖落下,在雪白的纸上划出清晰的痕迹。
林晚。
两个字,写得平稳而决绝。像一把刀,彻底斩断了与过去的所有牵连。
签好字,我将协议仔细折好,放进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普通文件袋。回到别墅时,顾承屿不在。我将文件袋放在他书房那张巨大、冰冷的红木书桌正中央,如同摆放一份无关紧要的快递。
然后,我回到卧室,那个曾经承载着虚假甜蜜的牢笼。打开衣柜,里面挂满了当季的高定衣裙,奢华无比。我只取出了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旧行李箱。里面只装了几件我嫁进来之前穿的衣服,几本无关紧要的书,一张我和已故母亲的合影,以及一个老旧的、装着一点婚前积蓄的银行卡。没有带走任何一件他送的首饰,没有带走一件沾染着玫瑰香气的衣物,甚至没有带走一张我们所谓的“合影”。
做完这一切,我站在空旷的客厅中央,最后一次环顾这个囚禁了我三年灵魂的华丽坟墓。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日玫瑰的甜腻和苏晴照片上阳光的气息。我拿出手机,平静地操作。
删除联系人“顾承屿”。
拉黑所有他可能联系到我的号码。
退出所有与他相关的社交群组。
注销了那个用了多年、绑定了他副卡的手机号。
最后,我打开门,深秋傍晚的风带着凛冽的寒意灌入。我拖着那个小小的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将身后那栋象征着财富、囚笼和彻骨羞辱的巨大别墅,连同那个名为顾承屿的地狱,彻底关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