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珩签下记忆捐赠协议时,医生提醒他:“林晚会忘记你们相爱的一切。”
他笑着把戒指藏进抽屉:“只要她能活。”
手术后醒来的林晚,果然只记得他是资助自己学钢琴的恩人。
她每天为他弹新学的曲子,而他总在琴声里翻看撕碎的婚照。
直到那夜暴雨,林晚在阁楼发现整墙的“正”字刻痕。
最后一行写着:“这是她忘记我的第108天,也是她重获新生的第108天。”
下面压着张泛黄的孕检单。
琴声戛然而止时,沈聿珩正把止痛药倒进粥里——他的渐冻症已到晚期。
“聿珩...”久违的称呼让药瓶滚落在地。
她颤抖着摸上小腹:“这里...是不是有过心跳?”
窗外的梧桐叶簌簌地落着,像一场静默的告别。沈聿珩坐在光线冷白的诊室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上那圈微凉的戒痕。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发苦,丝丝缕缕钻进肺腑,带来一种冰冷的窒息感。
“沈先生,您确定吗?”头发花白的主治医生王主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沉重。他将一份厚厚的文件推过冰冷的金属桌面,纸张边缘刮过桌面,发出细微又刺耳的声响。“这份协议一旦签署,手术成功后,林晚小姐关于你们之间所有相爱的记忆,包括你们的关系、感情经历,都将被彻底清除。这是‘记忆剥离’技术无法避免的副作用,为了根除她脑部那个位置刁钻的肿瘤,我们别无选择。”
沈聿珩的目光落在文件抬头那几个加粗的黑体字上——“记忆定向剥离及捐赠知情同意书”。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扎进他的眼底。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微微侧过头,望向诊室窗外。
楼下花园的长椅上,林晚安静地坐着。深秋午后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梧桐枝桠,在她身上投下斑驳跳跃的光影。她穿着他今早为她挑的米白色羊绒开衫,长长的头发松松挽在颈侧,露出纤细脆弱的脖颈。她微微仰着头,望着远处一群扑棱棱飞起的灰鸽子,唇角带着一点极淡、近乎透明的笑意。那是一种久违的、病痛暂时远离的宁静。
沈聿珩贪婪地看着。她瘦了很多,原本就小巧的脸颊现在更是尖得让人心揪,眼下的青影浓重,但那双眼睛,在阳光里依旧清澈,像蒙着一层薄雾的琉璃。只是这琉璃,很快就要彻底洗去属于他的色彩了。
心脏的位置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揉搓,尖锐的闷痛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的巨浪已被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取代。
“我确定。”他的声音低沉而稳定,没有丝毫犹豫,仿佛只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修长的手指拿起桌上沉甸甸的钢笔,金属笔身触手冰凉。他旋开笔帽,动作流畅地在协议末尾的签名处落下自己的名字。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每一笔,都像是在亲手埋葬一段鲜活滚烫的生命。
“只要她能活。”他放下笔,抬起头,目光穿过王主任,再次落回窗外那个单薄的身影上,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却又重逾千斤。“其他的,都不重要。”
王主任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化作一声长长的、复杂的叹息。他收起了那份签好的协议,像收起一份沉重的判决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