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珩起身离开诊室。他没有立刻走向花园里的林晚,而是先回了家。
他们的家。曾经盈满了钢琴声、饭菜香和甜蜜私语的地方。现在,空气里只剩下消毒水和药片的味道,以及一种挥之不去的、等待离别的沉寂。
他径直走进卧室,打开床头柜最深处那个带锁的抽屉。里面静静躺着一个深蓝色的丝绒小方盒。他打开盒子,两枚设计简洁却光华内敛的铂金戒指依偎在一起,戒圈内侧刻着彼此名字的缩写和那个对他们而言意义非凡的日期。
他拿起属于林晚的那一枚,指腹缓缓抚过内侧那细小的刻痕,冰凉的金属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良久,他像是耗尽全身力气般,轻轻合上盒子。一声轻微的“咔哒”轻响,像心门落锁。
盒子被小心地藏进抽屉最深的角落,上面覆盖了几份无关紧要的文件。他锁好抽屉,将钥匙拔下,然后走到窗边,猛地推开窗户。深秋的风带着凉意灌进来,吹得窗帘猎猎作响。他手臂用力一挥,那枚小小的银色钥匙在空中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消失在楼下的灌木丛深处。
钥匙落地的轻响被风声吞没。他关上窗,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板上。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他脚边投下一小片光斑,却丝毫驱不散他周身弥漫的、深不见底的孤寂和寒冷。他曲起膝盖,将脸深深埋进臂弯里,宽阔的肩膀无声地颤抖着。空旷的房间里,只有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喘息声在回荡。
一个月后。
林晚从漫长的混沌中苏醒过来。睁开眼,是医院病房熟悉的、令人心头发闷的纯白天花板。意识像是沉在深海里许久,一点点艰难地向上浮。脑袋里空空荡荡,又像是塞满了潮湿的棉絮,沉重而迷茫。她试着动了动手指,还好,能感觉到指尖传来的微弱触感。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逆着走廊的光,轮廓有些模糊。他走到床边,带来一阵清冽而陌生的气息,像雪后松林的味道。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男人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关切,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刻意的疏离。
林晚眨了眨眼,努力聚焦视线。男人站在床边,穿着剪裁精良的深灰色大衣,面容英俊,眉骨深邃,鼻梁挺直,下颌线绷得有些紧。他的眼神很复杂,像是深潭,表面平静,底下却涌动着太多她看不懂的情绪。她看着他,一种奇异的、混杂着感激与敬畏的情绪在心底滋生。
“沈先生?”她试探着开口,声音因为久睡而有些干涩沙哑,带着不确定。记忆像是被大雾笼罩的海岸线,只有零星的礁石露出来。她记得这张脸,记得他叫沈聿珩,记得他是沈氏集团的掌舵人,一个在商界呼风唤雨的男人。更记得,在自己父母意外离世、学业难以为继的至暗时刻,是他伸出了援手,签下了那份改变她命运的资助协议,让她得以进入顶尖的音乐学院深造钢琴。
他是她的恩人。一个高不可攀、需要仰望的存在。除此之外……林晚努力地在记忆的迷雾中搜寻,却是一片空白。心口某个地方,莫名地空落落的,像是被挖走了一块重要的东西,冷风呼呼地往里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