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嗯。”沈聿珩应了一声,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像是在确认什么,随即飞快地移开,落在床头柜的水杯上。“是我。你刚做完一个大手术,需要好好休养。医生说恢复得不错,但暂时不能太劳累。”他拿起水杯,动作自然地试了试水温,然后递到她唇边,动作体贴,却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公式化的分寸感,没有丝毫亲昵的逾越。

“谢谢您,沈先生。”林晚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小口水,温水润过干痛的喉咙,感觉舒服了些。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线条冷硬的下颌,心头那阵莫名的空茫感却更重了。“我……睡了很久吗?好像……做了很多梦,但都记不清了。”她蹙着眉,声音带着困惑的虚弱。

沈聿珩喂水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将水杯放回柜子,发出轻微的一声磕碰。再转过身时,脸上已看不出丝毫波澜,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痛楚,快得如同幻觉。

“不算太久。”他重新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身体微微后靠,拉开了一点距离。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他深灰色的裤子上投下几道明暗相间的条纹。“脑部手术需要时间恢复,记忆混乱是正常的,不必多想。”他的语气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医学常识,将那份天崩地裂的遗忘轻描淡写地归咎于“手术后的混乱”。

林晚看着他平静无波的脸,那份莫名的空落感被一种强烈的直觉取代——他在隐瞒什么。可那念头刚升起,就被一种根深蒂固的认知压了下去。沈先生是她的恩人,他怎么会骗她呢?是她自己病得太久,脑子不清醒罢了。

她垂下眼睫,掩去眼底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目光落在自己放在雪白被面上的、苍白纤细的手指上。这双手,曾经在黑白琴键上跳跃飞舞,承载着她的梦想和……似乎还有一些更温暖、更让她心悸的东西?可那感觉太缥缈了,如同指尖流沙,越想抓住,流失得越快。

回到那间曾经充满回忆、如今却显得空旷而冷清的家,林晚站在客厅中央,恍如隔世。熟悉的家具陈设依旧,空气中却弥漫着一种挥之不去的陌生感,仿佛这只是一个精装修的样板间,缺少了最重要的灵魂。

沈聿珩将她的行李放在玄关,高大的身影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有些孤寂。他没有过多停留,只是简单交代了张姨(家里的保姆)几句注意事项,便转身走向书房,步履沉稳,背影挺直,没有一丝留恋。

“沈先生……”林晚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挽留意味。

沈聿珩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他的声音隔着几米的距离传来,低沉依旧,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墙:“你刚出院,多休息。有什么需要,告诉张姨。”说完,书房的门在他身后轻轻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那扇紧闭的门,像一道无形的鸿沟,横亘在他们之间。

林晚心中的失落感如同藤蔓般悄然滋生,缠绕收紧。她甩甩头,试图驱散这莫名的情绪。他是恩人,是资助人,一个日理万机的集团总裁,能抽空接她出院已是莫大的恩惠,她还能奢望什么呢?

日子在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中流淌。林晚的身体在张姨精心照料下一天天好转。她开始重新触摸那架摆在客厅落地窗前的斯坦威三角钢琴。黑亮的琴身映出她依旧有些苍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