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梧,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片桃花林。”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我抬起眼,茫然地看着他,眼神是一片澄澈的空无。
“桃花林?”我偏了偏头,“我不记得了,我的头好痛。”
他盯着我的眼睛,似乎想挖出作伪的痕迹。
他缓缓向我靠近,温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脸颊上。
“那你还记得我吗?燕不归。”
我控制着全身的肌肉,在他靠得更近的瞬间,猛地向后一缩。
那不是演的,那是发自灵魂深处的本能厌恶。
我的反应显然取悦了他。
一个连靠近都会瑟缩的空壳,还能有什么威胁?
他眼底最后的一丝疑虑,终于彻底消散。
他坐直身子,脸上重新挂起温柔而心痛的表情。
“没关系,不记得了也好,我会一直陪着你。”
我垂下眼,将手缩回被子里,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院外,两个负责洒扫的弟子经过,议论声正好能飘进窗内。
“听说了吗?都说凤师姐是灾星转世,跟她出去历练的,全死了!”
“可不是嘛,自己也成了个废人,真是报应!”
我面无表情地听着,心里毫无波澜。
等他们走远,我慢慢撑起身,为窗台那几盆快要枯萎的花草浇水。
3
玄天宗的传法钟响了九声。
那钟声,本该是为我而鸣。
当钟声传入我耳中时,我正费力地修剪着一盆枯兰的败叶。
我能听出,钟声里蕴含着一丝仓促和虚浮。
一颗被强行夺取、尚未完全炼化的金丹,如何能敲响真正的天道之音?
消息很快传来,柳拂衣将于一月后举办传法大典,正式成为宗主继承人。
我面无表情地听着,剪刀咔嚓一声,剪断了最后一支败叶。
当天下午,柳拂衣就亲自来了。
她踏着满院清辉,手中捧着一封精心制作的请柬。
“师姐,”她将请柬递到我面前,“一个月后,便是我的传法大典了,你一定要来。”
我没有去接。
她也不恼,顺势握住了我那只满是燎泡的手。
她的指腹轻轻摩挲着我手背上凹凸不平的疤痕。
“师姐,我希望你能亲眼见证。”
“我一定会将玄天宗发扬光大,绝不辜负你的期望。”
每一个字,都像是裹着蜜糖的钢针。
她要我这个被她夺走一切的前任,去亲眼看着她登上本该属于我的位置。
这是诛心,是当着整个宗门的面,对我进行的最恶毒的羞辱。
我猛地抽回手,虚弱地向后靠在椅背上。
“师妹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声音沙哑,“我一个废人,去了只会给宗门丢人。”
一直静立的燕不归上前一步,温声开口:“栖梧,此言差矣。”
“这正是拂衣的一片心意,也是宗门希望看到的和睦景象。”
“你若是不去,外面那些人,不知又会如何编排你心生怨怼。”
看,他说得多好。
去,是自取其辱;不去,是心胸狭隘。
他们早已为我准备好了一个无法挣脱的陷阱。
我犹豫了许久,最终轻轻点了点头。
“好,我去。”
一滴泪,恰到好处地从我眼角滑落。
他们满意地走了。
我瘫坐在椅子上,心中一片冰冷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