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临行那日,淬刃山上下着细雪。
“韬儿,为师此番云游,归期未定。”师父立于山门前,灰白道袍被山风卷起,声音沉缓如钟,“你需守好观门,勤加修行,不可懈怠。”
秦韬垂首称是,却忍不住抬头:“师父,何时回来?”
师父并没有回答,只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从袖中取出一道黄符,折成三角塞入他手中:“若遇险境,此符可保一时平安。
说罢,拂袖而去。身影很快隐入茫茫雪雾之中。
七日后,柴房见底。
秦韬挎上柴刀,踏着晨霜出了道观。这几日他谨记师父嘱托,早晚修习符咒,可画废的符纸已堆积如山。不知为何,他近来总觉得心神不宁,朱砂落笔时,手腕总是不自觉的发抖。
深冬的雪山,松林覆雪,寂静无声。秦韬踏着厚实的积雪,斧头别在腰间,呼出的白气在寒风中消散。忽然他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吸引——一只赤褐色小松鼠正抱着一颗松果,灵巧的跃上枝头,钻进一棵千年古松的树洞。
秦韬觉得有趣,凑近观察,不料惊动了它。松鼠受惊,猛的窜出树洞,往更深的雪林里跑去。他下意识追了几步,脚下积雪突然塌陷,树根下竟是一个隐蔽的洞窟!他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坠入黑暗中。
“砰!”秦韬重重摔在冰面上,浑身剧痛。他挣扎着爬起来,发现自己身处一座冰封的古墓。四周冰壁晶莹剔透,寒气刺骨,穹顶悬挂千年不化的冰锥,在微弱的光线下散发着幽幽的蓝光。
墓室中央,一座巨大的寒冰玉棺静静矗立。棺盖是透明的,隐约可见里面躺着一个人。秦韬心跳加速,鬼使神差的靠近,伸手拂去冰霜。
棺中女子面容栩栩如生,仿佛只是在沉睡,肌肤如雪,长发如墨。当他看清女子相貌时惊的跌倒在冰面上。那棺中女尸,竟与他的母亲长的极为相似。
他怀疑自己看花了眼,不死心的在去推冰棺的盖子。
秦韬的指尖刚碰到冰棺,寒气便如同毒蛇般钻入血脉。他不顾寒气的侵蚀,推开棺盖。
女尸静静的躺在冰棺中,眉目如画,甚至眼角的痣都与母亲相似。他死死的盯着冰棺,喉头发紧,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就在他心神俱震时,余光瞥见冰棺底部压着一块青铜罗盘。他颤抖着伸手去拿。指尖刚碰到罗盘边缘——“咔”冰棺突然裂出一道缝隙,女子的睫毛似乎颤了颤。
秦韬浑身血液凝固,心脏如同炸裂,他一把抓住罗盘,疯了一般往墓道冲去。身后冰棺“咔嚓”碎裂,寒气如潮水般涌来。
墓道狭窄崎岖,冰壁映出他扭曲的影子。他跌跌撞撞的狂奔,罗盘在掌心发烫,指针疯狂旋转,最后定格在左侧一条隐蔽的甬道。
他鼓起勇气冲进去,身后传来冰层崩塌的轰鸣。
甬道尽头是一堵冰门,无处可逃,绝望之际,落罗盘迸发出耀眼的光芒。冰门“轰”的一声炸开。
刺眼的阳光混着碎冰劈头盖脸的砸向面门。他滚出洞口,身后古墓彻底坍塌,雪崩的雷鸣吞没了一切。
秦韬瘫卧在雪地上,剧烈喘息。罗盘静静躺在手心,指针不再旋转。
他紧握罗盘,回头望向埋葬秘密的神秘雪山。寒风中似有女子叹息幽幽传来…
雪崩的余威未散,满天雪沫迷糊了视线。他踉跄着,辨不明方向。
他颤抖着掏出青铜罗盘,可指针疯狂旋转,像被什么东西干扰。
绝望刚涌上心头,忽然,一阵寒风刮过,雪雾被风吹散,远处山巅,一抹熟悉的轮廓若隐若现。
“清虚观…”
秦韬拖着几乎冻僵的双腿,艰难的往道观走去。雪地上,他的脚印很快被风雪掩盖。
终于,他站在道观门前,长吁了一口气。朱漆剥落的木门紧闭,檐角铜铃在风中发出悦耳的响声。
他推开沉重的木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道观内,香炉已冷,蒲团空置。
三线香稳稳插入铜炉,青烟袅袅升起,在殿内缓缓散开。秦韬望着那缕青烟,紧绷的心终于放松了。
观外,雪花依旧纷纷扬扬的下着。鹅毛般的雪片簌簌飘落,覆盖了道观的石阶、檐角,整个世界白茫茫的,真干净。
雪暮沉沉,炊烟从厨房的烟囱升起,灶上的锅中“咕嘟咕嘟”的冒着泡。米香混着柴草的暖意,在厨房里弥漫开来。
他盛了一碗粥,白气蒸腾,迷糊了视线,却让他的心里感觉到踏实。雪仍然在下,院里的石桌石凳已经被雪掩盖了。
屋内,木桌被他擦的发亮,瓷碗里的粥冒着热气,他就着咸菜吃着粥。
入夜后,风雪已停,月光洒在雪地上,银白一片。殿内,油灯昏黄,困意袭来。
他吹灭油灯,躺进被褥内,雪光透过窗纸,在地上映出浅浅的蓝。
秦韬如何也想不到,那雪山古墓中女尸并不只是生命中的插曲。而是他悲惨命运的开始,也是他与母亲缘分浅薄的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