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深那句带着劫后余气虚弱的“走了?”还在冰冷的空气里飘着,就被周浅那句砸过来的、冰碴子似的“等更吓人的玩意儿回来”给碾得粉碎。庙里那点刚松下来的、带着点恍惚的气儿,瞬间冻得梆硬,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陆明宇背靠着刺骨的墙壁,粗糙的砖石硌着脊梁骨。他双手死死捧着那个冰凉的铁盘子,手心腻着一层冷汗,混着之前溅上的、半干未干的血污,黏糊糊地难受。盘面上那根细针,像个没头苍蝇,还在不停地、毫无章法地乱蹦,划拉出的青幽幽冷光,在他沾满灰尘和血痕的脸上明明灭灭地跳动,映得他眼神空洞又焦灼。守藏人…玄门…那神秘老人枯瘦的手递来的陶瓶…所有模糊的线索和期盼,在门外退去却又更显凶险的死寂里,脆弱得像一层薄冰。守藏人…就留下这么个疯魔玩意儿?刚才惊退了蚀种是不假,可周浅那话里的寒意,比蚀种的爪子还利,直往骨头缝里钻——怕是招来了更邪性、更要命的东西!
“哥!别动!”周浅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绷紧的、不容置疑的力道,把陆明宇乱飘的思绪猛地拽了回来。他半跪在周深旁边,动作快得有些变形,正用从自己里衣撕下来的布条,死死勒紧周深左臂上那道翻卷的、皮肉外翻的伤口。布条很快就被不断渗出的暗红发黑的血浆浸透了,湿漉漉地贴在皮肉上,透着一股不祥的油亮。血腥味混在庙里浓重的腐臭里,像铁锈混着烂泥。
周深整个人靠在冰冷的墙角,牙关咬得死紧,腮帮子上的肌肉绷成一道道僵硬的棱子,额头上密密麻麻全是黄豆大的冷汗珠子,顺着灰败的脸颊往下淌,砸在染透了血污的衣襟上,洇开一小片更深的暗色。他右手里还死死攥着那把豁了口的长刀,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捏得发白,失了血色,刀尖无意识地杵在地上,随着他身体的微颤而轻微地磕碰着地面,发出细微又令人心慌的“嗒、嗒”声。
“小浅…那盘子…”周深费力地偏过头,喉咙里滚出沙哑破碎的声音,像是砂纸在生锈的铁皮上摩擦。他浑浊的、布满血丝的眼珠子艰难地转动,扫过陆明宇手里那件散发着不祥青光的器物,“邪性…收…收起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挤出来的血沫子,带着沉重的喘息。
周浅没立刻应声。他低着头,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手上,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用尽全身力气将布条最后狠狠打了个死结。打好结,他才猛地抬起头。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眸,此刻像两把淬了寒冰的锥子,锐利得惊人,死死钉在陆明宇手上那件散发着幽幽青光的器物上。那惨淡的青光映着他失血过多而异常苍白的脸,更添了几分鬼魅般的森然。
“收?”周浅的声音干涩得发紧,绷得像快断的弓弦,一丝难以压制的惊悸从齿缝里透出来,“怕是捂不住了。”他缓缓伸出手,指尖在离那疯狂旋转的指针还有几寸远的地方停住,仿佛能感受到某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波动正从那盘子里辐射出来。“它…它在‘醒’。这动静…”他顿了顿,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狠狠惊着了!”
“惊着?”陆明宇心口猛地一缩,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心脏。他下意识地扭过头,目光投向庙门外那片浓得化不开、重归死寂的黑暗。蚀种退潮般的喧嚣和爬行声消失了,只剩下风卷着残破窗纸发出的呜咽,像无数野鬼躲在暗处凄惨地哭嚎。可这死寂,比刚才蚀种围门时的嘶吼更让人窒息,仿佛一张无形的大网,勒得人喘不过气。周浅的话像块千斤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他心窝子上,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就在这时!
嗡——!
一股突如其来的、剧烈的震颤猛地从手心炸开!陆明宇猝不及防,感觉像是被一个隐形的重锤狠狠砸中了掌骨!那青铜盘子发出一声沉闷到几乎听不见、却又如同钢针般直往人脑髓深处钻的异响!盘面上原本只是无规则乱转的指针,像是被踩了尾巴又浇了滚油的疯狗,瞬间彻底癫狂!
它不再仅仅是在盘面上左右瞎窜,而是开始以一种更邪性、更狂暴的姿态疯狂地上下震颤、左右急跳!针尖在那堆弯弯绕绕、如同鬼画符般的古老纹路上剧烈地高频弹跳,速度快得在陆明宇眼前拖曳出一片模糊不清的青色光带残影,同时发出一种极其细碎、却让人牙根发酸、浑身起栗的“嗞嗞”声,活像有无数看不见的铁齿蚂蚁在疯狂啃噬着金属!整个盘子都在陆明宇掌中剧烈地跳动起来,那股原本只是冰凉、非金非玉的奇异材质,此刻竟隐隐透出一股子灼手的、邪乎的热度!
“嘶!”陆明宇倒抽一口凉气,手臂被震得发麻,差点脱手把盘子扔出去。那股强烈的震颤带着诡异的灼热感,顺着他的手臂经络直冲上来,震得他半边身子都麻了,心口更是咚咚咚地擂鼓狂跳,像有只惊慌失措的野兽在里面横冲直撞。
“哥!”周浅的惊呼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声音因为极度的惊骇而劈了叉。
陆明宇猛地扭头看去。只见靠着墙的周深,身体像是被无形的电流狠狠贯穿,猛地绷紧如一张拉满的硬弓!他那张原本就因失血过多而灰败无光的脸,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人色,变得死灰一片,嘴唇不受控制地剧烈哆嗦着。更要命的是他左臂上那道刚刚被周浅用布条死命勒住的伤口!
血糊糊的布条下方,那翻卷的皮肉边缘,原本只是缓慢渗着暗红的血液,此刻竟像被注入了邪恶的生命力,诡异地、肉眼可见地蠕动起来!一丝丝粘稠如胶质、带着恶臭的黑气,如同活物般从伤口最深处丝丝缕缕地钻涌出来,迅速缠绕上暴露的血肉。黑气所过之处,皮肤下的血管像是被浓墨浸染,猛地透出狰狞的紫黑色,一条条扭曲如毒蛇的脉络,正以比之前快数倍的速度,顽固地、一寸寸地向上臂、甚至向肩颈方向急速蔓延!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组织腐坏和生锈铁片般腥甜的铁锈气味,猛地从那伤口处爆发出来,瞬间盖过了庙里原有的腥臊,比蚀种身上的味道更阴冷、更刺鼻、更钻心蚀骨!
“呃…嗬嗬……”周深喉咙里挤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呻吟,身体不受控制地猛烈抽搐了一下,右手中紧握的长刀“哐当”一声脱手掉在地上。他完好的右手本能地、死命地抓抠住左臂伤口上方还未被黑气侵蚀的皮肉,指甲深深陷进肉里,试图用剧痛来阻止那致命黑气的蔓延,但这徒劳的挣扎只让伤口迸裂得更加厉害。蚀毒噬骨的剧痛让他额角的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般根根暴突,在惨青的幽光下显得异常可怖。
“蚀毒…是蚀毒入髓了!”周浅的声音带着一种濒临绝望的嘶哑,他扑过去,一把撕开周深伤口上方的衣袖。那紫黑色的、如同活物般的脉络已经狰狞地爬过了手肘关节,正以更快的速度死命地往肩膀和脖颈处侵蚀!“它们爪子上带的蚀毒!刚才那一下…这毒被那盘子…被那盘子的邪异震动彻底引燃了!”
一股刺骨的寒气从陆明宇的脚底板瞬间直冲天灵盖!蚀毒?被这诡异的破盘子引动爆发?他看着周深那张因为剧痛和蚀毒侵蚀而扭曲变形、生机急速流逝的脸,看着那不断向上攀爬、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紫黑脉络,再低头看看自己手里这个还在疯狂蹦跶、嗞嗞怪叫、散发着邪性青光的“祸根”,一股巨大的、近乎荒谬的恐惧感和无力感像冰水一样把他从头浇到脚。守藏人留下的,到底是救命的稻草,还是催命的符咒?这所谓的指引,难道是将他们引入更深的绝境?
“小浅…别…别管我…”周深从牙缝里挤出破碎的字眼,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浓重的血沫子气息,伴随着艰难的喘息,“看…看好那盘子…外头…外头有东西…来了…”他布满蛛网状血丝的眼珠子死死钉在庙门方向,瞳孔因为蚀毒带来的极致痛苦和某种更深层的、源自本能的骇然,急剧收缩成了两个针尖大小的黑点。
来了?
陆明宇和周浅的心同时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从嘴里跳出来。庙里瞬间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只剩下盘子指针疯狂震颤发出的“嗞嗞”怪响,周深如同破旧风箱般粗重艰难、时断时续的喘息,还有窗外那如同鬼哭般呜呜咽咽的风声。这死寂紧绷到了极限,仿佛一根随时会崩断的琴弦,下一刻就是粉身碎骨。
陆明宇强迫自己把几乎黏在周深那惨烈伤口上的目光狠狠撕开,重新聚焦到自己手中这狂暴的盘子上。针还在毫无规律地疯跳乱抖,但就在刚才周深说“来了”的那一瞬间,陆明宇眼角的余光似乎极其敏锐地捕捉到——在指针那狂乱无序的跳动轨迹中,闪过一个极其短暂、几乎难以察觉的…**偏向**!
不是完全无意义的瞎蹦!在无数次的混乱跳跃中,有那么电光火石、稍纵即逝的一刹那,针尖仿佛被冥冥中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拉扯了一下,挣扎着,想要挣脱混乱的束缚,指向一个**固定**的方向!
这个发现让他心脏如同被重锤擂击,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肋骨!他死死盯着那根抽风的指针,眼珠子瞪得溜圆,一眨也不敢眨,生怕错过了那瞬息万变的迹象。汗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和灰尘流进眼角,蜇得生疼,他也顾不上擦拭。
嗡!嗡!嗡!
那该死的盘子又连着发出几声沉闷压抑的异响,震得陆明宇虎口发麻,抖动的幅度越发剧烈。每一声异响传来,周深抽搐的身体就猛地一弹,伤口处涌出的黑气就浓郁一分,那紫黑色的死亡脉络就向上侵蚀一截!周浅死死按住兄长剧痛挣扎的身体,眼睛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牙关咬得咯嘣作响,牙龈都渗出了血丝,却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蚀毒一点点吞噬兄长的生机。
就在这令人绝望的、几乎要将人逼疯的煎熬中,陆明宇布满血丝的眼睛骤然瞪圆了!
来了!又来了!
在指针又一次毫无征兆的、狂暴的震颤跳跃中,针尖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猛地一拽,极其突兀地、极其短暂地**停住了**!虽然只有短短一瞬,如同幻觉,但陆明宇这次看得真真切切——那针尖,如同被磁石吸引,笔直地、毫无偏差地指向了——城隍庙正殿最深处,那被巨大阴影彻底吞没的、原本供奉着城隍泥塑的神龛后方!
不是摇摇欲坠的庙门!不是他们一直戒备的、蚀种可能再次来袭的庙外!是庙里面!神龛后头那片最黑暗、最不起眼、刚才谁也没多看一眼的墙角旮旯!
“里头!”陆明宇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惊骇和一丝抓住线索的激动而彻底变了调,嘶哑地吼了出来,手指不受控制地、直直地戳向神龛后那片浓得如同实质的黑暗,“它…它指里头!那东西…在庙里头!”
周浅和周深同时如遭雷击,猛地一个激灵!
周浅像是被鞭子抽了一下,猛地扭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珠子顺着陆明宇手指的方向,如同探照灯般射向神龛后方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那里,只有一片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线的、纯粹的墨色。刚才蚀种围困,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门口,谁有功夫去留意那个阴暗角落?
周深也强忍着蚀毒钻心蚀骨、如同千万只毒虫啃噬的剧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扭过沉重的脖颈,浑浊涣散的目光带着惊疑和一丝最后的求生本能,死死钉向那片黑暗深处。他脸上的肌肉因为极致的痛苦和无法理解的惊惧而扭曲纠结在一起。
庙里静得可怕,落针可闻。盘子指针持续不断的“嗞嗞”怪响和周深如同破风箱般的粗重喘息,此刻听起来格外刺耳,像是死亡倒计时的秒针。
那片浓墨重彩的黑暗,似乎…**动了**。
不是光影变幻造成的错觉。是那片纯粹的、粘稠的黑暗本身,如同墨汁滴入了静止的寒潭死水,极其缓慢、极其诡异地…**漾开了一圈肉眼几乎难以分辨的涟漪**。那涟漪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沉重的质感。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气息,如同尘封了千万载的极地冰窟被骤然开启,无声无息地从那片涟漪的中心弥漫开来。这气息比蚀种身上的腥臊更阴寒彻骨,比地底墓穴的湿气更死寂绝望,带着一种腐朽到极致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森然恶意。庙内空气的温度骤然暴跌,陆明宇甚至清晰地看到自己呼出的气息在眼前凝成了一小团惨白的雾气,瞬间又被那寒气驱散。
“嗬…”周深喉咙里发出一声无意识的抽气,身体筛糠般剧烈地颤抖起来,一半是蚀毒带来的生理反应,一半是源自骨髓深处、面对未知恐怖的、最原始的本能恐惧。他伤口上那紫黑色的脉络,如同受到了这极致寒气的强烈刺激,向上蔓延侵蚀的速度陡然加快了一倍不止!那黑色如同活物,贪婪地吞噬着他仅存的生机。
周浅的脸瞬间褪尽了最后一点血色,苍白得如同刷了一层厚厚的石灰,连嘴唇都失去了所有颜色。他猛地从地上弹起,像一堵墙般不管不顾地挡在周深和陆明宇身前,两只手在胸前以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飞快地结出一个复杂的防御印诀。虽然指尖没有任何光芒亮起(他之前维持符火的消耗显然已到极限),但那动作快得带出残影,透着一股拼死一搏、玉石俱焚的惨烈决绝。他的眼睛,死死钉在那片开始荡漾起“涟漪”的黑暗中心,瞳孔深处翻涌着从未有过的惊涛骇浪和深深的忌惮。
陆明宇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快要被这骤降的寒气冻僵凝固。他双手死死捧着那疯跳不止、越来越烫手的青铜罗盘,盘面散发的惨青幽光将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诡异不详的色泽。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盘子里那根针每一次狂暴的震颤,都像是在呼应那片黑暗漩涡深处某个正在苏醒的、难以名状的恐怖存在!两者之间,仿佛存在着某种邪恶的共鸣!
那片黑暗的涟漪,越来越清晰了。不再是微不可察的波动,而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巨石,一圈圈无声的、却带着沉重压迫感的波纹,缓缓地、坚定地碾磨着扩散开来。波纹的正中心,那片最浓最深的黑暗,开始向内塌陷、旋转,搅动成一个缓缓转动的、仿佛要将周围所有光线和生机都吸入碾碎的幽暗漩涡。
漩涡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从无尽的沉眠中,凝聚成形。
一股子令人头皮彻底炸裂、后脊梁骨如同被冰锥刺穿的恐怖注视感,如同亿万根无形的、淬毒的冰针,瞬间穿透了庙宇残破的土墙和朽木,带着绝对的恶意和贪婪,死死钉在了庙内三个渺小、脆弱、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活物身上!那感觉不是简单的“看”,而是带着实质性的剐蹭和冻结灵魂的寒意。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恐怖顶点,神龛底座下那片被巨大阴影笼罩的角落,陆明宇刚刚掏出青铜罗盘的那道狭窄缝隙深处,毫无征兆地逸散出一缕极其极其微弱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灰白色气息。那气息淡得几乎无法察觉,带着一丝与引路灰同源的、却更加古老内敛的土腥气,如同沉眠地底万年的余烬,被庙内急剧变化的邪气与盘子的剧烈异动所惊扰,悄然苏醒了一丝。这缕气息微弱地飘向那正在形成的黑暗漩涡,如同飞蛾扑火,瞬间被吞噬无踪,却仿佛在漩涡深处,投入了一颗极其细微的火星……**
漩涡旋转的速度,似乎微不可察地…**顿了一瞬**。紧接着,那幽暗的漩涡中心,猛地亮起两点针尖大小、猩红如血、毫无感情的……**瞳光**!死死锁定了陆明宇手中的青铜罗盘!一股远比之前冰冷、更纯粹的腐朽与死寂的气息,如同来自九幽的寒风,轰然席卷了整个城隍庙!神龛上残存的泥塑神像,表面瞬间凝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呃啊——!”周深猛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苦惨嚎,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剧烈地向上弓起!脖颈上那些紫黑色的蚀毒脉络疯狂地鼓胀、扭动,颜色瞬间变得如同浓墨,仿佛下一刻就要爆裂开来!
“守…守…”一个极其模糊、断断续续、仿佛隔着万水千山传来的苍老声音,如同风中残烛最后的叹息,极其微弱地在陆明宇、周浅,甚至濒死的周深脑海中同时响起!那声音充满了无尽的疲惫、悲悯,还有一丝…**指向神龛方向的急迫**!
“藏…人…”声音微弱得如同错觉,戛然而止。
紧接着,那两点猩红的瞳光骤然熄灭!刚刚凝聚成型的黑暗漩涡如同被戳破的气泡,猛地向内一缩,随即爆开!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片无声的、纯粹到极致的惨青色光芒猛地从那漩涡中心炸开,瞬间充满了整个城隍庙!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冰冷和万物终焉的死寂!光芒中,一个极其模糊、几乎无法辨认的、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的佝偻老者残影,在神龛后方那片黑暗上空一闪而逝!
残影的目光,似乎极其复杂地扫过庙内三人,最后,那枯瘦得如同树枝的手指,带着一种耗尽最后力量的执念,无比清晰地、笔直地指向了——**神龛底座下,陆明宇掏出罗盘的那道缝隙!** 同时,一个更加模糊、仿佛耗尽所有残余意念的破碎音节,直接在三人灵魂深处响起:
“灰…烬余…温…可融…封镇…之血…”
残影消散,青光敛去。庙内重新陷入粘稠的黑暗,只剩下门外呜咽的风声和庙内三人粗重压抑的喘息。那股冻结一切的森然死寂气息也随着残影一同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唯有周深脖颈上那狰狞欲裂的紫黑毒纹,和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土腥余烬气息,证明着刚才那惊心动魄、诡异莫测的一幕并非幻觉。
陆明宇的心脏狂跳着,几乎要冲破胸膛。守藏人!那残影绝对是守藏人留下的最后一点意念!他最后指向神龛底座下,还说“灰烬余温可融封镇之血”?灰烬…余温…难道是指引路灰?可陶瓶已经空了!封镇之血…又是什么?难道在刚才那缝隙里,除了这盘子,还有别的东西?!守藏人用最后的力量,不仅惊退了(或者说暂时压制了?)那漩涡中的恐怖存在,更是指出了唯一的生路?!
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猛地投向神龛底座下那片刚刚被他掏过、此刻却显得更加深不可测的黑暗缝隙。一丝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温热感,仿佛呼应着守藏人的遗言,正从他那沾着引路灰余烬的指尖,悄然传来,如同黑暗中悄然点燃的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