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寿宴现场,水晶吊灯将宴会厅照得亮如白昼。安漾停好车,从后备箱取出特意准备的翡翠摆件,余光瞥见两辆紧追而来的车。云起的黑色轿车规规矩矩停在车位,柯御琛的跑车却嚣张地横在两个车位中间,两人下车时撞衫的尴尬都比不上看见对方的脸色难看。

“漾漾!”宴会厅门口,奶奶眼尖地看见孙女,立刻笑着迎上来,目光掠过紧跟其后的两人,“云起来了啊,这位是……”

“合租室友。”安漾抢先回答,将翡翠摆件递给奶奶,“柯先生听说爷爷寿宴,非要来送份礼。”她转身看向柯御琛,后者正盯着墙上安漾五岁时的全家福,照片里的小女孩抱着熊猫玩偶,坐在劳斯莱斯的引擎盖上笑得灿烂。

云起默默将准备好的翡翠扳指收进内袋,他忽然明白为什么安漾总说幼儿园的工资足够生活——原来她的“足够”,和普通人的定义从来不同。

寿宴进行到一半,爷爷拄着拐杖走到安漾身边,浑浊的眼睛扫过两个年轻男人:“漾漾,这俩孩子……”

“都是朋友。”安漾给爷爷端了碗长寿面,眼角余光看见柯御琛正和云起在自助餐台前较劲,一个往盘子里夹帝王蟹,一个专挑鱼子酱,活像幼儿园抢零食的小朋友。她忍不住轻笑出声,将剥好的虾仁放进爷爷面前的盘子里,“不过,有些事情,得慢慢让他们明白。”

窗外夜色渐深,三辆车并排停在老宅门口。云起望着安漾将柯御琛的跑车开出车位,看着她倒车时精准到厘米的距离,突然想起小时候那个连自行车都学不会的女孩。而柯御琛摇下车窗,望着安漾驾车离去的尾灯,终于明白为什么她总说“安全感要自己给”——原来她早就站在别人难以企及的高度,用温柔的假象包裹着锋芒毕露的人生。

寿宴散场时,老宅长廊的宫灯在暮色里明明灭灭。安漾将最后一位宾客送出门,转身便看见父亲立在雕花屏风后,金丝眼镜泛着冷光,身后传来爷爷剧烈的咳嗽声,震得檀木扶手都在发颤。

"过来。"父亲的声音像冰棱划破空气,安漾的高跟鞋在青砖地面顿住。她瞥见云起和柯御琛的车还停在院外,两人隔着车窗对峙的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

书房里,爷爷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泛黄的婚约书,墨迹早已晕染,"云家那孩子打小就护着你,现在又是云氏集团继承人......"老人剧烈喘息着,浑浊的眼球凸起,"安家和云家的情分,不能断在你手里。"

安漾捏着裙摆的指尖泛白,二十年前她跌进泥坑,云起毫不犹豫跳进去给她当垫脚石;十年前她被霸凌,云起带着全校男生堵在教室门口;可就在今天,当她从劳斯莱斯走下来时,云起眼底的震惊与陌生,比月光更凉。

"爷爷,感情不是做生意......"

"住口!"父亲拍案而起,青瓷茶盏应声碎裂,"你以为爷爷还能等多久?"他压低声音,喉结滚动,"医生说癌细胞已经扩散到肺部,上次晕倒在书房,要不是佣人发现得早......"

安漾的瞳孔骤然收缩。记忆里那个把她扛在肩头逛庙会的硬朗老人,此刻连说话都要喘上三分。窗外的风卷起梧桐叶,簌簌撞在玻璃上,像极了爷爷急促的呼吸声。

"先订婚,圆了老人家心愿。"父亲突然放软语气,摘下眼镜擦拭镜片,"等爷爷......以后的事,你想继续读书,想和云起分开,爸都依你。"

红木座钟发出沉重的报时声,每一声都像锤在安漾心口。她想起柯御琛常说她骨子里有股倔劲,此刻却在父亲发红的眼眶和爷爷佝偻的背影前溃不成军。

"好。"这个字落地时,窗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安漾望着雨幕中云起和柯御琛的车缓缓驶离。

院外传来汽车引擎声,柯御琛的跑车尾灯在雨帘中划出猩红弧线,而云起的黑色轿车固执地停在梧桐树下。安漾望着后视镜里那个撑着黑伞的身影,雨水顺着伞骨蜿蜒成河,却始终没能打湿他怀中那盒醒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