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枝还在一旁絮絮叨叨，指尖绞着袖口的盘扣。我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真不知道父亲从哪里找来的，哪有一点话本里暗卫的样子，倒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丫头，整日上蹿下跳没个正型。
可能这是她的伪装吧，越是这样天真活泼，越是不会引起皇后的猜疑，「皇后娘娘最近很安静呢，没有一点动静」她话音未落，我便冷声打断：「小心隔墙有耳，如今皇后掌着六宫，哪句错话传出去，够你掉十次脑袋。」
绿枝「扑通」跪在地上，小鸡啄米似的「娘娘恕罪！」我轻轻地踢了她一脚，说道「起来吧，往后说话过过脑子，别跟竹筒倒豆子似的。」
正准备起身，突然想起暗道的事，忙问道「既然冷宫的地底下都有暗道，那本宫所在的永和宫应该也有吧」绿枝看了看周围，见没人，才小声回答「有的，请娘娘将奴婢给您的玉佩拿出来」
她掀开雕花床下的木地板，将玉佩放到凹槽里，暗门应声打开，暗道石壁渗出的水珠滴在我手背上，冰凉刺骨。地道里弥漫着不太好闻的味道，微弱的长明灯脚处，蜘蛛网结了一层又一层，「娘娘瞧这块砖」她用匕首撬开第三块青砖，露出半片带血的玉佩，「魏国公爷当年砌暗道时，每块砖都沾过亲兵的血。」
废宅的月洞门塌了半边，墙根生着一丛蓝花楹，远处魏国公府的飞檐挑着残月，檐角的铜铃换成了新的，不再是我幼时爱晃的那串碎玉。记忆里，父亲总在月夜里教我辨认星象，说东南角最亮的那颗星，就是家的方向。如今隔着宫墙与暗道，竟像是隔了几生几世。
刚从暗道回到永和宫，就听见李公公在外头骂骂咧咧，李公公是宫里的老辈子了，从皇帝还未成年时，就贴身伺候着，后面皇上夺位成功，当了皇帝，李公公也如愿当了掌印的太监，可惜，皇帝不争气，权利一直都被皇后和外戚把持着，连带着李公公也不知道受了多少皇后身边王公公的气，此刻正用力拍打着宫门：「大胆奴才！耽误了皇上差事，仔细你们的皮！」我对着铜镜理了理鬓发，镜中人眉骨处的淡疤在烛火下若隐若现，那是冷宫里掌事姑姑用银簪划的。
「让李公公进来」我扬声道，故意让袖口滑下寸许，露出腕上烙铁烫出的疤痕。李公公进门时，目光在疤痕上顿了顿，才堆起笑：「贤妃娘娘，奴才奉旨取药」
「公公勿怪，本宫御下不严，耽误了公公的正事，适才是本宫身体不适，想休息下，才交代长乐把门守好，防止有人打扰」
「贤妃娘娘客气了，奴才也是担心主子的安危，才失了规矩，冒冒失失的拍门，还请娘娘恕罪」，「好说，绿枝，将药给公公吧，别耽误了大事」，绿枝从柜子里取出木头锦盒，他接过药，正欲离开，我开口道「公公还请转告皇上，身体是自己的，若是还不知节制，后面神仙难救」
待李公公走后，绿枝忍不住问：「娘娘真要救陛下？」我冷笑：「狗皇帝还不能死，至少在扳倒皇后前，他还有用。」
三日后，见皇帝身体好转，甚至有乌发重生的迹象，我算准时机跪在养心殿。金砖冰凉刺骨，硌得膝盖生疼「陛下曾应允，只要臣妾调理好龙体，便放皇儿出宗人府。」我叩首道，「如今承煜还在牢里受折磨，他才十二岁啊！」
皇帝盯着我发间那支断了珠串的玉簪，这是当年我入宫时，他送的第一件礼物，在冷宫里被我掰断过三次。「爱妃容朕想想，」他推诿道，「此事还需皇后点头。」
「陛下！」我猛地抬头，「大越是您的天下，难道释放亲儿您还做不了主」。皇帝脸色铁青，拍案而起：「放肆！休要挑拨！」
我猛地站起，附耳低语：「陛下该清楚，臣妾既然有本事让您康复，也有本事让您……」他惊怒交加：「你敢威胁朕？」，「是陛下您先不守承诺的，臣妾给您三日时间，」我起身冷笑，「三日后若不见承煜，后果自负。」说罢转身就走，听见身后龙椅被撞得哐当响。
李公公追出养心殿，着急的说「贤妃娘娘消消气，您也知道，不是皇上不愿意放大皇子出来，只是需要找个合理的理由，朝政目前是皇后娘娘把持着，皇后不同意，皇上又能怎么做呢」
我猛地停下，回头看了一眼李公公「本宫看在你是皇上身边伺候的老人，给你留点面子，你还真喘上了，我与皇上皇后之间的家事，是你这奴才能议论的么」
「老奴一时着急，说错了话，请娘娘恕罪」，我一甩袖子，冷冷道「李公公还是好好在皇上身边伺候着，不该管的闲事少管，否则，就算是皇上，怕是也保不住公公了」
李公公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正准备回养心殿，就看见德嫔宫里的小太监常顺追来了「李公公留步！」常顺气喘吁吁，往他手里塞了锭银子，「我家小主有非常重要的事求见皇上！」
李公公刚受了一肚子气，现在动不了贤妃，还真当他是软柿子，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烦他，「皇上正烦着呢，什么事比这还重要？」常顺扑通跪地，顺手塞了锭银子给李公公，哆嗦着凑近他耳边：「不瞒公公，我家德嫔娘娘今早请太医瞧过了，说是……有喜了，刚满两个月！」
这话像惊雷炸在廊下。李公公脸色骤变，顾不上擦汗，转身就往殿里跑，边跑边喊：「陛下！陛下！德嫔娘娘那边……有喜了！」养心殿内传来瓷器摔碎的声响，接着是皇帝沙哑的吼声：「快！传德嫔来见朕！」
我扶着廊柱冷笑，看雪花落在手背上融化。绿枝低声道：「娘娘，这下……」「这下更好，」我望着宗人府的方向，想起承煜该还穿着单衣，「这后宫如我所计划的那样，越来越精彩了，希望皇后好好接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