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宫闱暗战

李公公躬身应诺,快步跨出殿门,见常顺还跪在殿前。「还跪着干什么?」李公公尖细的嗓音划破寂静,「赶紧起来宣你家主子觐见!」

常顺额头触地,声音发颤:「李公公,方才陈太医诊脉,说小主胎像不稳,恐有滑胎之险,特嘱咐需静养安胎,不易走动」

「蠢货,你怎么不早说」李公公暗骂一声。常顺虽然年纪不大,但也有些年头了,后宫哪次因龙嗣的问题不是搅的腥风血雨?当年纯妃溺水暴毙,谁不知是皇后的手段?

为什么皇帝会宠幸周美人,还不是因为周美人跟纯妃有相似之处,如今德嫔刚显孕兆就被李公公这蠢货的一嗓子给搞的人尽皆知,不知道他是如何当上掌印的,说不得他就是故意的,表面上是皇上的人,实际上是皇后安排的内应,他居然还骂我是蠢货,分明是他在给皇后递刀子。他压下火气,恭敬的道「请公公再去禀告一声」

「陛下」李公公跪倒在地,压低声音「德嫔娘娘经太医诊脉,说是……需卧床静养,恐难奉召」

皇帝猛地站起身,明黄色龙袍扫过案几,「滑胎?」他喉头滚动,想起自己年近四十,唯一的皇子,还被皇后关到了宗人府,虽说其中也有自己的授意,最近这些年,身体抱恙,以为再也不会有子嗣了,没想到还有这惊喜,「备轿!朕亲自去咸福宫!若这胎保不住,太医院上下都给朕的皇儿陪葬!」

皇帝踏出门槛时,忽听得石阶下一阵慌乱脚步声,周美人宫中的小德子竟跌跌撞撞扑过来。

「大胆奴才!」李公公厉声呵斥,「冲撞圣驾,你不要命了?」

小德子膝盖撞在冰凉的石阶上,顾不上疼痛,扯着嗓子喊:「陛下!奴才有十万火急之事禀报!」

许是因德嫔有孕的喜讯冲散了戾气,皇帝竟未动怒,只皱眉道:「你主子是何人?何事如此慌张?」

「回陛下!」小德子磕头「奴才是周美人宫里的小德子。今晨太医院陈太医去咸福宫请平安脉,给我家小主诊脉时发现……发现小主已有六周身孕了!」

「什么?」皇帝瞳孔骤缩,上前一步揪住小德子的衣领「周美人有喜了?你再说一遍!」

小德子被勒得喘不过气,仍奋力点头:「千真万确!小主得知后,连晨妆都未卸,即刻命奴才前来禀报!」

皇帝突然松手,纵声大笑起来,「好!好个三喜临门!朕记得周美人住在咸福宫偏殿?」

「是是是!」小德子忙不迭应和,后颈已被冷汗浸透,「偏殿紧挨着德嫔娘娘的主殿,小主常去给娘娘请安……」

「天意!真是天意!」皇帝挥手打断「李忠全!赶紧的,去咸福宫」

咸福宫主殿内,德嫔斜倚在软榻上,脸色苍白如纸。皇帝握着她的手,指尖触到腕间冰凉的玉镯:「爱妃安心养胎,朕已命太医仔细伺候,若有差池,朕拿他们是问!」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你父亲吏部尚书那边,朕自会护着,断不会让旁人动他分毫。」

德嫔眼眶一红,刚要谢恩,却见皇帝已起身走向偏殿。周美人穿着藕荷色宫装,正对着菱花镜出神,听见脚步声,慌忙转身行礼,发间的珍珠流苏簌簌颤动。

「免礼免礼!」皇帝亲手扶起她,见她鬓边簪着一支红宝石嵌珠花,笑道,「这花色衬你气色。」他捏起案上的酸梅,突然想起纯妃和她那夭折的孩子,眸色一暗,随即又恢复过来, 皇帝坐了半个时辰,见她频频抚着小腹,便命李公公:「去库房取两箱东珠、十匹云锦来,给两位主子安胎用。再传旨御膳房,每日送两份燕窝粥,一份加冰糖,一份加蜂蜜——德嫔喜甜,周美人嗜酸,莫要弄错了。」

待皇帝离开,咸福宫的太监宫女们才敢直起腰。小德子摸着还肿着的额头,对常顺使了个眼色,常顺望着殿外飘落的花瓣,暗自叹气:皇帝的许诺和实打实的恩宠,只怕两位娘娘无福消受啊。

钟粹宫内,皇后将茶盏砸在青砖上,碎瓷片溅到贴身宫女瑞珠的裙角。「德嫔?周美人?」她捏着鎏金护甲,指节泛白,「两个贱人倒是会挑时候!」

皇后突然冷笑一声,对王公公道:「你去宁国公府走一趟,把那两个贱人的喜讯『好生』通报一番。」她特意加重了「好生」二字,「告诉我父亲,吏部尚书该查查了,查得越细越好,但先别声张,等本宫号令。」

王公公躬身领命时,瞥见皇后眼角的青筋在珍珠抹额下突突跳动。

「瑞珠,」皇后转向梳妆台,镜中映出她铁青的脸色,「去太医院把汪院判叫来。」

半个时辰后,汪院判跪在冰凉的青砖上,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娘娘息怒,」他连连叩首,「不知是哪个奴才惹了您……」

「哼,」皇后转着翡翠护甲,「太医院有个姓陈的太医,今日在咸福宫请脉时,竟把那两个贱人的孕事捅给了皇帝,汪院判,你太医院的规矩,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汪院判心中咯噔一下,暗骂自己疏忽。上月周太医告老时,确曾提过引荐门生陈轩,当时他正忙着给皇后研制驻颜药方,竟忘了这事。「娘娘容禀,」他额头贴地,声音发颤, 「太医院从无姓陈的太医,待老奴即刻去查,定给娘娘一个交代!」

「半日!本宫只给你半日!」皇后猛地一拍桌案,「查不出眉目,你就带着全家去乱葬岗吧!」

太医署的药香混着霉味,汪院判冲进值房时,当值的张太医正捧着本医书打盹。「醒醒,当值期间还睡懒觉」他抓起案上的脉枕砸过去,张太医揉了揉眼睛「是院判大人啊,这不是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嘛,大人怎么有时间过来」

「少说屁话,我问你,咱们太医院是不是有个姓陈的大夫?」汪院判问道,

张太医「院判说的是陈轩大夫?上个月周太医引荐来的,说是他的门生,治妇科最是拿手。」

不多时,陈轩抱着药箱走进来,青布长衫纤尘不染,全然不像刚从后宫回来的模样。「院判唤属下?」他语气平和,仿佛不知大祸临头。

「你还敢装糊涂!」汪院判揪住他的衣襟,「周老没告诉你,后宫请脉,无论查出什么都要先报本院判定夺?」

陈轩轻轻推开他的手,从袖中取出脉案:「今早给德嫔、周美人请脉,二人确是有孕之象。此乃喜讯,为何不能报?」

「喜讯?」汪院判气得浑身发抖,「皇后娘娘的手段你不知道?当年淑妃就是诊出喜脉后暴毙!你把消息捅给皇帝,是想害死太医院所有人吗?」他突然压低声音,凑近陈轩耳边,「两条路:一、你去告诉皇上,就说手艺不精,误诊了;二、本院判带你去皇后娘娘那请罪,至于能不能活……看你的造化。」

陈轩望着窗外,许久才道:「院判可知,周老告老前为何引荐属下?」

「为何?」汪院判忙问道。

「当然是因为,周老欠我一个人情」汪院判手指颤抖,「所以,此事你是故意的?」

陈轩微微一笑,将药箱扣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院判若要交差,属下随你去钟粹宫。只是届时若皇上追究误诊之责,院判可别忘了,太医院的脉案,可是要存档的。」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陈轩脸上,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汪院判望着这个年纪轻轻的太医,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应该也学周老,告老还乡,远离这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