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里静得吓人，只有香炉里的青烟慢慢往上飘。一个侍卫被几个禁军拖了进来，侍卫衣服上都是泥，头发乱糟糟的，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有被审讯过的痕迹，可侍卫眼神一点不怕人，反而盯着御座上的皇帝谢玄，嘴角还撇了一下。
谢玄手攥着扶手，指节都白了，昨日皇后过来假意聊天后，他去了咸福宫突击检查德嫔的寝殿，让他发现了如此不堪的画面，更是在德嫔娘娘的床榻上，捡到了一个秀有其他男人名字的香囊，他下令将整个皇宫都封闭，掘地三尺也要将秽乱后宫的人抓到。
「你叫赵虎？」谢玄声音发沉，「知道为什么抓你吗？」
赵虎哼了一声，遍体鳞伤的躺在地上，却硬气的没低头：「不就是跟德嫔娘娘走得近吗？皇上您日理万机，哪顾得上后妃们寂寞？」他这话像根刺，扎得谢玄太阳穴直跳。
前天，德嫔和周美人才被诊出怀孕，他都还没来得及高兴，怀孕本是喜事，现在却成了扎向他的刀子，这奴才竟敢明着说给皇帝戴绿帽子？
「放肆！」谢玄猛地把桌上的茶盏摔在地上，碎片溅到赵虎脚边，「你一个小侍卫，怎么敢爬妃子的床？说！谁指使你的？」
赵虎突然笑了，笑得肩膀直抖：「指使？皇上您想想，德嫔娘娘宫里的香囊，那可是娘娘亲手做的定情物」他故意拖长声音，「要说床上的事……娘娘腕上那颗红痣，皇上您见过吗？」
这话像巴掌扇在谢玄脸上。他气得浑身发抖，却突然停住了，这奴才怕是一心求死，要是真直接杀了他，怕是如了他的意。「想死？」谢玄冷笑一声，「拖下去，给我各种大刑伺候，别让他死了」
禁军把赵虎拖出去时，他还在喊「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陛下你真的忍得下这口气？」。谢玄盯着地上的碎茶盏，突然想起德嫔根本不会针线活，怎么会做出那么精巧的香囊？而且那材料是江南进贡的，按规矩只有皇后和妃位以上的能用……他猛地站起来：「李忠全，备驾咸福宫！」
德嫔跪在院子里，看见谢玄进来，她「砰」地磕头，额头都红了：「陛下！臣妾冤枉啊！那个侍卫我根本不认识！」她肚子已经微微隆起，可脸色惨白，眼睛肿得像核桃。
谢玄把香囊扔在她面前：「赵虎说这是你准备送他的定情信物，你肚子里的孩子，怕也是他的吧？」
「不是的！」德嫔哭得浑身发抖，抓起香囊举到眼前，「陛下您看这针脚，臣妾连绣花针都拿不稳，怎么可能绣出这么精致的并蒂莲？再说这料子，臣妾位份低，按规矩只能用普通绸缎，这种材料，臣妾根本拿不到啊，还请陛下明察」
一旁的李公公开口道，「奴才一早就命人到内务府去查了，上个月确实有两匹云锦被领走，这香囊一看就是用云锦做的，领的人是贤妃宫里的丫鬟」。
「还有皇后娘娘！」德嫔突然抓住谢玄的衣角，「我父亲在前朝跟宁国公合不来，他们一直想抓到我父亲的把柄，可我父亲一直以来为官清廉」她吸了吸鼻子，「还有贤妃娘娘，我承宠后，是她派丫鬟送来‘送子汤’，说喝了容易怀孕。我当时不懂，现在才觉得不对劲……」
谢玄皱紧眉头，因为德嫔的父亲与宁国公不对付，如果德嫔肚子里不是他的孩子，皇后就能名正言顺地治罪，还能牵连德嫔的父亲。可贤妃图什么呢？
这件事越来越有意思了，周美人好像在咸福宫的偏殿，先去问问她，看能不能有新发现。
周美人接到传唤时，正在偏殿里发呆。她镜子里的脸有点像已故的纯妃，这也是她能在宫里活下去的原因。听见太监喊「陛下驾到」，她吓得把梳子掉在地上，赶紧趴到地上。
「贤妃找过你？」谢玄开门见山。
周美人磕了个头，声音发颤：「是……贤妃娘娘说我位份低，要是有了孩子，就能好过些。」她从袖子里摸出个纸包，「这是她给的‘送子汤’，说承宠后喝下去就容易有喜。我……我就信了。」
「你跟德嫔都住咸福宫，知道她为人吗？」
周美人赶紧摇头：「我住偏殿，她住主殿，平时很少说话。不过德嫔娘娘平日里对待下人都还算很随和，对奴婢也还可以，不会无缘无故的找不痛快，就是有一件事，奴婢不知道要不要说」
谢玄心里「咯噔」一下，「说说看，什么事」。「半个月前，奴婢有一次半夜睡不着，想到外面走走，结果看到永和宫里的一个丫鬟鬼鬼祟祟的跟德嫔娘娘的婢女在说着什么，距离太远，听不真切」
看来贤妃送药是真，但她为什么帮德嫔？除非……她想借德嫔的肚子做文章。他又想到赵虎，一个侍卫怎么敢惹妃子？除非他有靠山，或者有血海深仇。
半夜，谢玄在养心殿看太监查来的底细，越看越冷。那侍卫赵虎，本是前兵部侍郎的儿子，五年前他父亲被德嫔的父亲弹劾，全家被杀。赵虎活下来，就是为了报仇。他故意接近德嫔，留下香囊，就是要让皇帝以为他们私通，毁了德嫔和她父亲。
只是不知道赵虎到底是皇后和贤妃谁的棋子，皇后想除掉政敌，贤妃呢？她到底有何目的？
「陛下，」李忠全轻声问，「德嫔怎么处置？」
谢玄盯着窗外的月亮，半天没说话。德嫔或许真的被冤枉，但她父亲的政敌还在，后宫的算计不会停。「打入冷宫吧，」他声音疲惫，「赵虎斩了，曝尸三天。周美人……先禁足，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夜深了，谢玄走到窗边，咸福宫的灯已经灭了。他想起德嫔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的样子，想起赵虎被拖走时嘲笑的眼神，突然觉得心里很冷。这皇宫里，哪有什么真心？全是算计和仇恨，连一个小小的香囊，都能牵出这么多血债和阴谋。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疼，当皇帝的，前朝守不住江山，后宫保不住清净，他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