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出养心殿，就听见里面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李公公苦着脸从殿里出来，看见我时哆嗦了一下，又赶紧低下头。我心里冷笑，猜也知道谢玄在里面发脾气。果然，没过多久，就听见他对李公公吼道：「你到宗人府去，传朕口谕，就说经过调查，大皇子并没有谋反之心，也无实质行动，现特许大皇子回自己府上修养，未召不得出府！」
李公公的脸瞬间白了：「陛下，宗人府现在由皇后娘娘把持着，奴才担心……府里那些不长眼的奴才不按陛下的要求来啊！」
「谁不按朕的要求来，就把谁拉去砍头！」谢玄的声音里带着怒火，「朕倒要看看，谁敢反对！」
李公公心里叫苦不迭，却不敢多说，只能领旨而去。等他到了宗人府，果然碰了一鼻子灰。那些管事的奴才不仅不放人，还指着他的鼻子骂「假传圣旨」，最后竟把他打了一顿赶了出来。李公公捂着火辣辣的脸回到养心殿，谢玄一看他这副模样，气得把御案上的东西全部扫翻在地。
「李忠全，摆驾！去钟粹宫！」他甩袖起身，龙袍扫过满地的狼藉，发出「哗啦」的声响。
钟粹宫的宫女看见仪仗过来，已经跑着进去通报。皇后听见太监唱喏「皇上驾到」，手中的茶盏「咚」地一声放在茶台上，褐色的茶汤溅到月白色的裙摆上，像洇开的血迹。她起身给谢玄问了声安，脸上没什么表情：「陛下这个点过来臣妾这边，是有什么事么？」
早在皇上来之前，皇后的眼线就已经把养心殿的动静报了过来。虽然不知道我和谢玄具体说了什么，但看他发那么大的脾气，又急着去宗人府要人，皇后心里清楚，我必定是与皇帝达成了某种协议，或者跟皇帝说了什么，让他不得不去宗人府捞人。
「皇后就没有什么话想要跟朕讲么？」谢玄坐下时，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质问。
「如果皇上是过来同臣妾聊聊天的，那臣妾欢迎，」皇后拿起帕子擦了擦茶盏边缘，「如果陛下是过来兴师问罪的，那陛下请回吧，臣妾无话可说。」
「皇后，朕已经对你没有任何威胁了，为何你还要如此狠心！」谢玄猛地提高声音，「当初纯妃怀孕后出意外，朕不愿意深究；现在好不容易德嫔有了身孕，你又故技重施，你真当朕没有脾气么？」
「皇上为何如此断定，这所有的事都是臣妾所为？」皇后放下帕子，眼神冷了下来，「这偌大的后宫，还能有谁比皇后的权力大？」谢玄顿了顿，语气陡然尖锐，「就连宗人府的那帮狗奴才，居然敢公然抗旨，还把李忠全给打了！打狗还要看主人，他们这是把朕置于何地？」
「皇上说这话真的是寒了臣妾的心！」皇后突然站起身，眼眶微微泛红，「陛下卧床的这几年，是臣妾劳心劳力维持着朝堂的局势、后宫的和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到了皇上嘴边，反倒是臣妾的不是了？」她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如果陛下真的对臣妾这么不满，臣妾愿意将凤印交出，从明天起，臣妾自请进入冷宫，也不再管理朝政，皇上自己去处理政务吧！」
「你……你这是在威胁朕？」谢玄气得手指发抖。
皇后转过身，背对着他望向窗外：「臣妾不敢威胁陛下。只是陛下该好好想想，这宫里宫外，到底是谁在帮陛下分忧，又是谁在背后挑事。」
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谢玄看着皇后挺直的背影，突然觉得一阵无力。德嫔的案子看似像一团乱麻，实则在简单不过，德嫔和周美人怀孕这件事，肯定是贤妃的手笔，但他确实想不出，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至于后面的事情，估计就是皇后在背后设计的，可是他知道有什么用，现在哪一方都是他解决不了的。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窗外的夕阳正一点点沉下去，将宫墙染成一片暗红，像极了养心殿御案上那半枚未绣完的香囊，透着说不出的诡异与悲凉。
「朕从来没有求过什么，今日既然说到这里，希望皇后能传口谕给宗人府，让他们将承煜放了，再怎么说，承煜也是朕的儿子」谢玄软语哀求。
李公公带着宫女们屏声静气地退到殿外，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这深宫里的日子，就像这永不停歇的风，看似平静，底下却藏着数不清的算计与恩怨，不知何时才能吹到尽头。他大半辈子都在这深宫里活着，一路陪着皇帝从不受宠的皇子到夺嫡成功成为皇帝，与皇后也有过几年相敬如宾的日子，是从哪一天开始，帝后二人间生嫌隙的呢？
他在考虑，是不是该向皇上提出辞呈，允许他出宫找个无人的地方颐养天年，让更有能力的人去坐上他这个位置。
「李忠全，摆驾回府」谢玄的话，打断了李公公的思绪，他很快收起迷茫，随驾一起离开钟粹宫。
回去的路上，他小心翼翼的问道「陛下，皇后娘娘答应放大皇子出来了么？」
谢玄没有回答，李公公不敢看他的表情，只得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奴才该死，是奴才多嘴了，请陛下恕罪」
「好了，回宫吧，朕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