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楼醉皱起眉头,倒吸一口凉气,看着扎在皮肉上的细针,“谋杀前夫?”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陶燃连忙拔起针道歉,“对不起。”
跟他独处,她本就紧张,又听他打听孩子的事情,一时害怕便控制不住双手。
见她没否认,便当她默认。
“孩子的父亲是谁?”
是那个元公子吗?
陶燃并不意外他知道孩子的事情,贵为一州将军,他若想调查什么事情,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他问孩子的父亲是谁,显然是还没查到太多信息。
更不知道洛洛是他的孩子。
暗自松了口气,陶燃平淡道:“死了。”
死了?
楼醉剑眉微微上挑,不是元公子的孩子。
转念又暗自咬牙,她身边究竟还有多少男人。
“怎么死的?”声音比外面的寒风都冷。
看来不解释清楚,他不会善罢甘休。
与其让他去调查真相,还不如她自己主动说清楚,免得他穷追不舍,如此下去洛洛的身世迟早会放到他的案头。
“我与你和离后,遇到了孩子父亲。他……对我很好,性情温和,事事迁就于我,于是我们便成了亲。不久我便怀了身孕,来梧州讨生活的路上,他被土匪杀死了。”
“这么说,你的孩子是个遗腹子,根本没有机会见到自己的生身父亲?”
陶燃默认,没再多说,换了根淡绿色的锦线继续。
楼醉看着那根线在他的手臂上灵活穿梭,一会儿功夫,几根碧叶飘然其上。
鲜翠欲滴,似是就着外面的寒风便能随风摇曳。
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是为了遮挡破痕的掩饰,反倒是相得益彰,画龙点睛之笔。
绣完后,陶燃又仔细检查一番,确定看不出缝补的破绽,才收起针线道:“将军可还满意?”
楼醉:“一般吧。”
陶燃:……
过不去了是吧。
更夫打更的梆子声隐隐传来,陶燃看了眼摇曳不定将要燃尽的烛火道:“将军若无别的吩咐,民妇就去歇息了。”
“你当初……”楼醉低低道。
“什么?”陶燃没有听清楚。
楼醉捏捏眉心,“无事,你走吧。”
陶燃捏捏裙角,随即放开早已汗湿的双手,快步离去。
看着袖口的那抹绿意,楼醉不禁想起六年前的那夜,也是二更时分,他百无聊赖的独自饮酒。
半醒半睡之间,木门被推开,一个娇媚无比的女子怯生生的走进来。
恍惚间,他以为是天上的神女入了他的梦。
怕美梦惊醒,他甚至不敢动。
那女子莲步轻移转瞬之间来到他面前,五月的风吹来她身上淡淡的体香,不自觉的软了他的骨头,也吹醒了他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
这般近的距离,他终于认出这女子本是村子里唯一的教书先生,陶先生的独生女儿。
陶先生一个月前因病离世,她这个貌若天仙的女儿不知道引起了多少浮蜂浪蝶的觊觎。
想必是怕了那些骚扰,今夜才找到了他的破屋子里。
猜到她的来意,楼醉瞬间没有了那些旖旎心思,美色误人,他不想徒惹麻烦,更何况他大仇未报……
将来要走的路绝不是坦途,他不想拉一个无辜的姑娘进来。
谁知那女子非但没被他狠厉的语气吓走,反倒主动褪了外衫,接着是中衣,小衫……
直到粉红小衣的带子将落之时,楼醉突然站起来,按住她的手,“帮我补补衣裳吧。”
他清晰的记得,那晚,只着小衣,衣衫半露的陶燃跪坐在地上,一针一针在他的袖口上用细细的绣花针作出了一幅以假乱真的修竹图。
就像如今袖口上的这幅图。
想到那夜……
一股无名之火灼烧着身上某处,一杯冷茶下肚,本想压下那簇邪火。
可那竹子越来越艳,反倒使他体内的火越烧越旺,如同竹子燃烧的声音噼噼啪啪,火溅四野。
楼醉捏紧拳头快速冲进浴室,片刻之后低低的喘息声隐进呼啸而过的寒风里。
良久之后,回归冷静的楼醉低头凝视着侧腰上的那道狰狞疤痕很久很久,随后冷着脸使劲搓洗着那株沾染过不明液体的修竹,一遍又一遍……
次日,陶燃一大早起来,匆匆吃过早饭后与几个娘子便又开始了赶制衣服。
刘娘子看到陶燃眼下的乌青,心疼道:“要不娘子也教教我们裁剪吧,只靠着你一人,我怕你身体吃不消。”
“好,等衣裳赶制的差不多了我便教教你们。”
陶燃不是藏私之人,她们愿意学,她自然乐意教。
宋娘子也道:“就是,昨夜陶店主回去歇息的时候,我隐隐听到三更天的梆子声,若是日日如此,不出几日陶娘子身子可不就要出问题。”
另一位娘子也道:“是啊,夜里陶娘子辗转反侧都没怎么入睡,昨日夜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陶燃想到为楼醉绣的那株修竹,定了定神道:“无事,就是熬的晚了些,越累越睡不着。”
“这倒是真的,我有时候就是如此……”
成功搪塞了过去,陶燃却心下难定。
昨夜的那株竹子是她故意绣上去的,六年前她初次求楼醉时就为他绣了株几乎一模一样的竹子,那时候他接纳她,可能是看她绣活儿好?
但愿这竹子能唤起他一丝当初的怜悯来,放过她的孩子。
若不是他昨夜突然问起孩子的事情,她也不会有此下策。
离家两日,也不知道洛洛想不想他。
想到临走时他雀跃的样子,她笑着摇摇头,定是不想的。
山上的元野和元沐可比她会带孩子。
洛洛刚会走的时候元野就带着他骑马打猎,捕鱼掏鸟窝。元沐则教她耍枪弄剑,如今小小年纪,会的本领可不少。
入冬以来,洛洛还没去过山上,这次一去,怕是只顾着兴奋了,哪还会记得她这个娘亲。
正想着,将军府的小厮来报,说是门口有人来找,希望陶燃出去一趟。
陶燃暗自疑惑,谁会跑到将军府来找她。
出去一看,原来是扮了男子的元沐。
陶燃问,“可是出了什么急事?”
元沐神色凝重,“洛洛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