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她补充道,斩钉截铁。
室内静了一瞬,只有烛芯燃烧的细微噼啪声。暖炉的热气熏蒸着,空气却仿佛凝固了。
谢容的目光从羊皮纸上移开,重新落回萧灼脸上,那眼神带着探究,像在评估一件稀罕物什的价值。半晌,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寂静的新房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却又无端地让人心安。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不是去接那契约,而是拿起了小几上备好的印泥盒。
“万两黄金……”他慢悠悠地重复着,指尖蘸上殷红的朱砂,然后,毫不犹豫地、稳稳地按在了萧灼手中羊皮纸的下方空白处。一个清晰的、带着某种洒脱劲道的指印瞬间烙印其上,鲜红刺目。
他抬起头,迎上萧灼审视的目光,唇边笑意绽开,带着几分慵懒,几分洞悉,更多的是一种近乎玩味的笃定。
“成交,殿下。”
***
第二章 搅动风云
三月后的一个黄昏,细雨如丝,将周朝的都城洛京笼罩在一片迷蒙的水汽里。镇北侯府的书房内,门窗紧闭,只余一盏孤灯,在紫檀木大案上投下昏黄的光圈。
萧灼一身劲装未换,发梢还沾着些微雨珠。她站在巨大的舆图前,指尖点着图上山川河流的脉络,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兵部侍郎赵勉,其子强占南郊民田百顷,逼死佃户三人,苦主状纸被京兆尹压下。此人,是二皇姐的门下走狗。”
她身后站着几个心腹幕僚,皆是神情凝重,屏息凝神。其中一人低声道:“殿下,证据已备齐,明日早朝便可……”
“不,”萧灼断然截住,手指在舆图上划过一个利落的弧线,点在另一个点上,“弹劾他,是下策。打草惊蛇,反让他背后的主子警觉。我要的是……”她的指尖重重敲在另一个名字上,“户部左侍郎,钱有方。此人贪墨河工银两,中饱私囊,致使去年黄河小决口,两岸百姓流离失所。赵勉,是他的钱袋子之一。”
幕僚们眼中精光一闪,顿时明白了主子的用意。这是要拔掉赵勉背后的靠山,断其根本!更要紧的是,钱有方,乃是皇后母族一系的重要羽翼。
“殿下高明!钱有方贪墨的证据,属下已暗中收集不少,只是其与宫中……”
“无妨。”萧灼转过身,灯火照亮她半边冷肃的侧脸,眼中是毫无温度的算计,“明日,将赵勉之子强占民田、逼死人命的部分证据,‘不小心’泄露给都察院那位出了名的铁面御史。记住,只给一部分,要让他闻着腥味,却摸不着全鱼,急得跳脚,自然会去深挖赵勉,进而……扯出钱有方这条大鱼。”
她顿了顿,补充道:“再派人,去一趟苦主家里。告诉他们,若要沉冤得雪,明日午时,抬棺到赵府门前喊冤。动静要大,越大越好。”
“是!”幕僚们凛然领命。
萧灼挥挥手,众人悄无声息地退下,书房内只剩下她一人。她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冰冷的雨丝夹杂着风扑在脸上,带来一丝清醒。窗外庭院深深,细雨打在青石板上,发出沙沙的轻响。远处,靠近侯府最偏僻西角门的方向,似乎传来一阵极其轻微、规律的马蹄声和车轮滚动声,很快又消失在雨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