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被毒辣的太阳晒得头昏眼花,嘴唇干裂起皮;夜晚被冻得瑟瑟发抖,听着村里不知名的虫豸鬼哭狼嚎。
最要命的是那尖叫—神婆。一个干瘪得像风干橘子皮的老太太,戴着一个银灰色的半覆盖面具,嘴部用薄纱透声,穿一身缀满叮当作响破铜烂铁和褪色布条的“法衣”。
她每天都会准时围着我,踩着一种极其诡异的、仿佛随时会把自己绊倒的步子,手里挥舞着一根绑着褪色布条和干枯鸡毛的“法器”——看着像是根剥了皮的柳树枝?
嘴里念念有词,全是些含混不清、毫无逻辑的音节组合,偶尔蹦出很像英语的几个单词,配合着单调沉闷的手鼓,听得我脑瓜子嗡嗡作响。
时不时地,她还会猛地凑近我,用那双浑浊得几乎看不见眼白的眼睛死死盯着我。
更奇葩的是,她嘴里会时不时喷出一股浓烈的劣质烟草和不知名草药混合的怪味,然后突然提高声调,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尖叫(但是她的嘴并没有动,也不知道声音从哪里传出来的,感觉是腹语)。怪不得会叫尖叫神婆。
每到这时,围观的村民们就跟着发出敬畏的惊叹和附和。
精神折磨和肉体上的不适,让我昏昏沉沉。
就在我意识模糊,几乎要放弃抵抗,想着“烧死拉倒—一了百了”的时候,这神婆又一次跳到了我面前。
这次,她手里捏着一张用朱砂画满了弯弯绕绕、鬼都看不懂图案的黄纸符咒,猛地一下几乎要贴到我鼻子上。
那符箓上的图案,歪歪扭扭,我仔细看了看一个极其熟悉的、方方正正、由无数黑白小格子组成的图案。
我几乎是本能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用干涩嘶哑的嗓子,对着那张几乎戳到我眼睛的符箓,脱口而出:
“啧……这鬼画符……怎么瞅着跟个二维码似的?能扫出啥?加功德吗?“abandon!abolish!这下面怎么还有英语”
5
声音不大,但在神婆的“腹语”和手鼓的间隙里,显得格外突兀和清晰。
神婆的舞步猛地一顿,像被按了暂停键。
“大胆邪祟!这是前几日我刚从皇宫里学来的西洋的咒符!马上死到临头了,还在那口出狂言!”
她那双浑浊的老眼难以置信地瞪着我,手里的符箓都忘了挥舞。
周围原本嗡嗡的议论声也戛然而止,村民们面面相觑,显然没听懂“二维码”是啥玩意儿,有的还在重复我刚念的那两个英语单词。
突然死一般的寂静笼罩在了老槐树下,只有风穿过树叶的沙沙声。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温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兴味的声音,从围观人群的外围清晰地传了过来:
“哦?这位小兄弟……竟识得西洋番文?”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神婆,刷地一下转向声音来源。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
一个穿着半旧黄色棉布长衫的男人走了进来。
看着他约莫三十出头,个子高挺,肩背挺直,面容是那种带着点风霜的端正,算不上顶英俊,但眉眼间透着一种与周围粗粝环境格格不入的沉静气度。
他身后跟着个精壮的汉子,穿着普通的褐色短打,眼神很锐利像鹰一样,沉默地扫视着四周,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