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把鸟放在火塘边的矮凳上,它竟自己蜷成一团,金褐色的瞳孔一瞬不瞬地盯着我。我烤了草药饼,碾碎续断和杜仲,混着蜂蜜涂在它的断羽上,指尖沾到的血珠竟像有黏性,扯出细细的金丝。

“这样就不疼了。”我轻声哄它,像小时候哄生病的弟弟。它突然用喙叼起我的手,按在它胸口的朱砂痣上。那温度透过羽毛传来,竟比火塘的炭还要暖,烫得我手心里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夜里我做了个梦。

昆仑山顶的雪下得正紧,玉树琼花在风中簌簌作响,花瓣落在地上,竟像碎玉般发出脆响。一个青衫少年站在雪地里,鬓角垂着几缕银丝,被风卷着扫过脸颊。他转过身时,我看见他胸口那颗朱砂痣,正与抱回来的鸟的一模一样,跳动间竟有火光从里面透出来。

“九歌。”他朝我伸出手,掌心结着冰霜愈合的疤,“三日后南禺山有瘴气,莫要去西坡采药。”

我想开口问他是谁,喉咙却像被冰雪堵住。他的指尖触到我腕间玉镯的缺口时,我突然疼得惊醒过来,火塘的炭已燃成灰烬,只剩几点暗红的火星。

那鸟不知何时醒了,正用喙啄着我枕边的茱萸。那是父亲生前种的辟邪草,叶片上还沾着晨露,被它啄得微微颤动。

我忽然想起梦中少年的话,慌忙掀开窗帘看向西坡,墨绿色的瘴气正从山谷里翻涌上来,像一条择人而噬的巨蟒,蛇信子般的雾气舔舐着山腰的岩石,所过之处,连耐寒的松柏都枯成了黑色。

那鸟突然用喙叼起我的手,按在它的左翼上。那里的伤口不知何时已经结痂,摸上去竟像有心跳在下面搏动。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指尖,昨夜被朱砂痣烫出的红印,此刻竟变成了一个极小的鸾鸟纹样,在烛光里闪着微光。

第二章 迷路的旅人

瘴气散去的第三日,西坡的晨雾还裹着腐叶的腥气。我踩着湿滑的苔藓攀上悬崖,七叶灵芝的幽光在石缝里忽明忽暗,山下瘟疫已夺走了十二口人命,药圃里的存货早在昨日就见了底。

青藤突然发出“咔嚓”的脆响,我失重坠落的瞬间,看见崖壁渗出的水珠在阳光下凝成细小的彩虹,像极了青鸾尾羽的磷光。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到来,反落入一个带着松香气的怀抱。

少年的衣料蹭过我的脸颊,竟是用云锦织成的,暗纹里的银丝在晨光里流转,摸上去凉滑如冰,后来才知道那是昆仑神宫独有的“冰蚕丝”,入水不濡,遇火不焚。

他鬓角垂着几缕银丝,被山风卷着扫过我鼻尖,带着雪后松林的清冽,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最让我心惊的是他掌心的疤,横亘在虎口处,边缘结着冰霜似的白痂,像是永远不会愈合。

“姑娘采的七叶灵芝,可是要救山下染疫的村民?”

他的声音清冽如昆仑冰泉,却在尾音处微微发颤。

我抬头时,正撞见他眼底的星子,那是一双极好看的眼睛,瞳仁是琉璃色的,转动时竟像有水波在里面流转。

可当我望向他胸口,那里却空荡荡的,只有月白里衣下隐约露出半截红绳,线头缠着三根青色的羽毛,与溪涧里那截断裂的红绳严丝合缝。

“我叫鸿影。”他忽然从虚空摘来三朵灵芝,叶片上的金纹在晨光里流转如活物,“这是‘回春芝’,比七叶灵芝药效强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