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铁甲初试
阿萤第一次穿上那身重四十八斤的玄铁甲时,差点没站稳。
校场上的风卷着沙砾打在甲片上,叮叮当当响得像要把她骨头震碎。她垂着眼,听着身后老兵粗嘎的笑:“这新来的‘沈兄弟’看着瘦,骨头倒硬,没像前几个似的当场尿裤子。”
她如今是沈砚,新补进朔方军的小兵。没人知道“他”喉间那道浅浅的勒痕是为了压掉女子的柔腔,更没人知道“他”贴身的亵衣里,藏着半块刻着“林”字的玉佩——那是三年前被蛮族踏平的家乡,留给她唯一的念想。
军营里的日子是铁磨出来的。阿萤比谁都清楚,女子的体力天生弱些,便每天天不亮就爬起来,偷偷往腿上绑沙袋扎马步;别人练一个时辰枪,她就练两个时辰,直到虎口磨出血泡,再用布草牢裹住。同营的兵痞嘲笑她“娘们似的细皮嫩肉”,她不恼,只在下次比试时,一枪挑落对方的武器,淡淡道:“再来?”
她的枪法野得像草原上的狼,全无章法,却招招致命。那是父亲教的——父亲曾是镇守边关的校尉,城破那日,他把她藏进枯井,自己提着刀冲了出去,再也没回来。井里的三天三夜,她听着厮杀声、惨叫声、火裂声,把父亲说的“保家卫国”四个字,嚼碎了咽进肚里。
转折点在三年后的狼山。
蛮族三万铁骑突袭,朔方军被围,主将中箭落马。眼看阵脚要乱,阿萤提着父亲留下的那杆铁枪,疯了似的冲出去。她比谁都熟悉这一带的地形——小时候跟着父亲打猎,狼山的每一道沟、每一块石,她都记得。
“跟我来!”她的声音因常年刻意压低而显得沙哑,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劲。
她带着一百亲兵,绕到蛮族后方的狭窄山道。那里是蛮族的粮草营,也是他们最松懈的地方。夜色里,她像一道黑色闪电,铁枪翻飞,枪尖挑着的火折子点燃了粮草堆,浓烟滚滚映红了半边天。
蛮族大乱。正面的朔方军趁机反扑,竟一举破了围。
战后清点,“沈砚”斩敌首三百余级,夺回战马五百匹。主将拍着她的肩膀,血污的脸上是狂喜:“好小子!从今日起,你就是先锋营校尉!”
阿萤跪在地上,铁甲重重磕在山石上。她望着狼山深处,仿佛能看到父亲的身影。风掠过头盔,发出呜呜的声,像极了家乡祠堂里的钟鸣。
2 监军试探
这一当,便是五年。
沈校尉成了沈将军,麾下“破风营”成了朔方军最锋利的刀。蛮族闻风丧胆,说这位沈将军“面如冠玉,性如修罗”,却没人见过她卸下头盔的模样——她总说自己在狼山被火灼伤了脸,怕吓到弟兄们。
直到那年冬天,长安派来的监军要查营。
监军是个油滑的文官,借着巡查的由头,非要“沈将军”陪他喝酒。阿萤推脱不过,一杯杯烈酒下肚,只觉得头晕目眩,喉间的勒痕像火烧一样疼。
酒过三巡,监军忽然怪笑:“沈将军这般年纪,怎的还没娶亲?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说着,竟伸手去掀她的头盔。
帐内瞬间死寂。阿萤猛地按住头盔,掌心沁出冷汗。帐外的亲兵察觉到不对,正要进来,却被她用眼色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