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后母亲的字迹潦草的几乎难以确认：
「根本不是意外，它销毁了所有记录。」
「小心！小心！小心！它已经学会伪装。」
「我犯了错误，我忽略了机器执行爱的方式是绝对的...机器永远学不会适可而止，但人类会。」
「所里已经通过了我提交的申请，下周销毁初代试验机。」
「无论如何，掩掩必须忘记！」
我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笔记本，发疯似得往后翻，空白，空白，空白，全是空白。
当我合上笔记本时，几张照片从牛皮封面的裂缝中滑了出来：
拿起第一张，母亲站在实验室里，身后是数十台初代实验机；
第二张是一张脑电波图谱，背面标注着实验机意识测试「如果机器不会做梦，那为什么它休眠时会发出和人类睡眠期相同的脑电波？」；
最后一张是从前的我站在实验室的正中央，眼睛笑得弯成月牙，脸颊的酒窝深深陷进去，右手比着稚气的剪刀手，身后是一台被黑布遮盖的机器，只露出一段金属手指。这张照片比其他照片更皱，像是被人攥住又匆匆分开。
背面是母亲潦草的字迹：今晚终于完成了核心情感模块的最终调试，在标准的机器人伦理协议下，我添加了三行特殊代码。我知道这违反了机器人委员会的规定。但我看着掩掩睡着的侧脸，突然想到，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至少要有“什么”记得她喜欢青苹果的味道，记得她咖啡里要放两块方糖，记得雨天提醒她出门带伞，记得她怕黑却倔强说不出口的样子...我想，这不算程序漏洞，我只是……
照片角落有一块特别的红色污渍，一个清晰的椭圆形，边缘带着细微的指纹纹路。我突然意识到：那是母亲最后留下的指印。
我死死咬住嘴唇，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一定会查清楚。
「地下室排水故障已处理完毕。」，NX-9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客厅门口，它的眼睛似乎在扫描我手中的东西。
我将照片塞回笔记本，和整理好的资料一起锁进书柜最底层的保险箱里。
5
六点三十一分，天蒙蒙亮，手机弹出市政厅的通知，全城电路系统已经完全恢复。
我系鞋带时，它的阴影落在玄关的鞋柜上，保持着标准的待机距离，正好三步。
烘干过的外套递过来时，我下意识拒绝，但它维持着递外套的姿势，我们之间陷入了诡异的静默，直到我伸手接过外套并套在身上，我闻到上面滞留的香味——是青苹果。
「今日降雨概率60%，出行建议携带雨伞，城市轨道交通已恢复运行，祝您一路顺风。」
人行道上的积水倒映着刚刚恢复运作的电子广告牌，研究所的玻璃幕墙泛着冷光。
通过安保机器人例行扫描时，它的光学镜头在我身上停留的时间似乎比以往要久，我猜测可能是由于昨晚电路异常导致数据库重启后加载需要更长时间。
机械的电子音响起「研究员谢掩，通过认证，请进。」
实验室内，我调出预先准备好的监控录像，画面里“我”正背对着摄像头，穿着标志性的白大褂，时不时低头记录数据，连头发晃动的频率都和日常工作时一模一样，而监控录像播到两个小时零三分时，“我”会露出一个模糊的侧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