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键盘敲下最后一个回车键,系统跳出覆盖完成的绿色提示。

完美,监控系统会证明我老老实实待在实验室里,对着实验机记录那些根本不存在的数据,没有人会发现出现在负三层档案室的我,和监控里那个认真工作的我已经不在同一个时空。

电梯轿厢开始下沉时,我突然想起母亲常说的一句话“最好的伪装,是让他们看见你想让他们看见的。”

负三层的空气带着特有的电子元件气味,存放初代实验体实验资料的二十七区档案室被单独加密,伪造的门禁卡已然派不上用场,密码错误的红光第三次亮起时,我思绪飘忽,鬼使神差地输入了自己的生日。

「滴」安全门滑开的瞬间,一股寒意裹着怪异的气味扑面而来,像是陈年的制冷剂的气味掺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的果香,两种气息在空气中纠缠不清。

档案室的气温比我想象的还要低,出门时NX-9递给我的外套在此刻派上了用场,我将拉链拉到最顶端,开始翻找资料。

我将所有的电子文件全部拷贝,在随身携带的微型电脑上一一核对,实验录像、神经图谱、实验协议……,数据全部吻合,时间水印连贯的挑不出一丝毛病,甚至连文件创建者的数字签名都真实无误。

或许电子文件只是表象,真相或许藏在纸质文件中。

我又翻遍了所有的档案盒,每一份纸质文件都排列的异常整齐,实验日志、数据报表、流程记录……每一页都很正常,墨迹均匀,格式标准,连修改痕迹都符合规范流程,太完美了。

当数据干净的像一面镜子,一定有人精心擦试过每一道指纹,或许正如母亲笔记本中隐藏的笔记,真正的记录已经被它销毁。

我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那些被刻意遗忘的记忆碎片正在颅内翻搅,母亲坠楼前打来的最后一通电话,她嘶哑的声音说着什么?

恍惚间我又看到母亲站在实验室里,红色的应急灯在旋转,母亲的白大褂染着奇怪的绿色液体,她抓着我的手腕在说什么……在说什么……

记忆像被强酸腐蚀的胶片,只剩下支离破碎的画面,我的头疼得厉害。

「叮」,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在死寂的地下三层炸开,我后颈的汗毛瞬间竖起,有人来了。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几乎要震碎肋骨,头疼、恐惧,我的大脑被搅成一团,紧接着刺耳的故障警报声撕开空气,像是一根钢针刺进我的神经,有人被困在电梯轿厢内了。

我异常清晰地意识到——我必须立刻离开。

手比大脑更快,将文件复原后我离开档案室,警报声吞没了安全门关闭的金属碰撞声。

我闪进侧面的紧急通道,这条步梯仅在故障时启用,紧急通道指示灯亮着稳定的绿光。

在警报声掩护下,我飞奔上楼,几乎是撞进了实验室,反手将门锁死,走廊刺耳警报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实验室里绝对的安静。

和负三层相比,实验室的灯光惨白到刺眼,我跌坐在椅子上,缓了好一会儿,这才发现衬衣的后背已经完全湿透,黏腻腻的贴在皮肤上。

我伸手摸到后颈遗留的疤痕,那是记忆清除留下的疤痕,我究竟忘记了什么?

当年参与初代实验机AI神经网情感编码实验的研究员全部消失了,但我想起来一个人,记忆里那个总是给我带青苹果味硬糖的圆脸阿姨,母亲为数不多会邀请来家里吃饭的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