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开始整理雅克凌乱的工作台。画笔像僵死的爪子，凝固的颜料盘诉说着最后的挣扎。我需要做点什么，转移这该死的、被那双眼睛钉住的感觉。
我蹲下身，去捡散落在地上的几本速写。手指触到粗糙的纸页。
就在我直起身的刹那——
一股冰冷的电流猛地窜上我的脊椎！
我僵住了。
那感觉如此清晰，如此真实——画上的艾拉，那双墨蓝色的眼睛，正看着我！ 不是错觉！不是光影的玩弄！那目光像实质的冰锥，精准地刺向我此刻所在的位置！
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后背。
“不可能……” 我喉咙里挤出嘶哑的气音，像被砂纸磨过。幻觉。一定是悲伤过度加上这鬼地方的压抑。我猛地向左边跨了一大步，站到一堆废弃的画框后面。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
我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再次看向那幅画。
窒息感再次扼住了我。
那双眼睛……也跟着我移动了！ 墨蓝色的瞳孔，依旧死死地锁定着我！那眼神里的东西变了，哀伤褪去，嘲弄加深，甚至带上了一丝冰冷的……警告？
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头皮阵阵发麻。我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画室里死寂无声，只有我粗重得不像话的喘息，和血液在耳朵里轰鸣的声音。松节油的味道从未如此刺鼻。
(五)
不知过了多久，那如影随形的注视感才稍稍减弱，仿佛耗尽了某种力量。我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扑向工作台，试图抓住点什么现实的东西。指尖触到一本摊开的硬皮日记本。
雅克的日记。
上面是狂乱潦草的字迹，墨迹深得像凝固的血：
“…捕捉她！永恒…必须永恒！死亡才是…完美的终点…最美的瞬间…凝固在死亡降临的…刹那…”
“死亡”两个字像毒蛇一样钻进我的眼睛。我猛地合上日记本，仿佛那纸张会烫手。胃里翻江倒海。
不能再待下去了。这地方，这幅画，都透着邪性。
我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向门口，手抖得几乎握不住门把。拉开门的瞬间，一股室外的寒气涌进来，让我稍微清醒了一瞬。
我忍不住，最后一次回头。
画室深处，那幅巨大的《永恒》隐没在迅速加深的阴影里。只有艾拉那双墨蓝色的眼睛，似乎还反射着窗外最后一点微弱的天光。
它们比刚才更加幽深，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无声地吞噬着一切光亮。
第二章：幽灵之笔
(一)
那晚，我灌了半瓶劣质威士忌才勉强睡着。梦里全是那双眼睛，墨蓝色的，像深海里无声游弋的怪物，在黑暗中死死盯着我。醒来时，头痛欲裂，窗外是灰蒙蒙的、死气沉沉的冬日清晨。
我本该远离那个鬼地方。可双脚像有自己的意志，还是把我拖回了那栋破败的公寓，拖回了那扇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画室门前。
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在死寂的楼道里像一声枪响。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松节油和腐朽的味道依旧浓烈，但清晨的光线透过高窗，给这阴森的囚笼镀上了一层冰冷、虚假的明亮。尘埃在光柱里无声地翻滚。我的目光，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瞬间锁定了画室中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