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顾珩!这个名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灵魂都在灼痛。那个前世在我死后才敢亮出獠牙的驸马,如今已然权势熏天!他被父皇委以重任,加封“辅国大将军”,总督京畿及北方三镇兵马!朝堂之上,门生故吏遍布,隐隐已有与太子分庭抗礼之势!前世他需要踩着我的尸骨才能攫取的权柄,今生竟已提前握在手中!

萧玉宁,我那“好皇妹”,也早已不是记忆中那个依附于我的娇怯少女。她以“贤德”闻名,频繁出入宫闱,侍奉在皇后身边,俨然已是皇室新一代贵女的典范。坊间甚至有传言,顾珩权势的急速膨胀,背后少不了这位“贤德”公主的推波助澜。

权力格局的剧变,如同无形的大网,将我困在网中央。顾珩和萧玉宁的提前上位,意味着他们编织的罗网已经张开,力量远超前世!而我,曾经高高在上的明昭公主,如今只是这马厩里最卑贱的蝼蚁“十七号”。巨大的身份落差和力量悬殊,像冰冷的铁钳扼住咽喉,带来令人窒息的绝望。

不!不能绝望!我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腥甜。指甲更深地掐进掌心那点微不足道的伤口里,用疼痛提醒自己保持清醒。前世坠楼的剧痛犹在骨髓,城楼上那两张交织着冷酷与狂喜的脸,夜夜入梦,是永不枯竭的恨意源泉。

力量悬殊又如何?身份卑微又如何?我萧明昭,既已从地狱爬回人间,这条命,就是用来向仇人索命的!哪怕是同归于尽,也绝不让他们好过!

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角落那个沉默的身影——谢无羁。

他依旧像一匹离群的孤狼,独来独往,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戾气。监工似乎也忌惮他那股不要命的狠劲儿,除了分派最脏最累的活计,很少刻意去刁难他。他的咳嗽时好时坏,发作起来依旧惊天动地,但那双深陷的眼睛,却越来越亮,越来越沉静。那是一种被磨砺过的、冰冷的沉静,如同深潭下的玄冰。

他从不看我,仿佛那日递水被打翻的事情从未发生。但我能感觉到,偶尔,当我背对着他清理马槽,或者吃力地拖动沉重的草料袋时,背后会掠过一道极快、极冷、带着探究意味的视线。如同寒夜里倏忽划过的刀光,转瞬即逝,却锐利得让人脊背发凉。

他也在观察。这个认知让我心底升起一丝冰冷的警惕,同时也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一头同样被困在牢笼里、磨砺着爪牙的凶兽,或许……可以成为一把意想不到的刀?虽然这把刀太过危险,随时可能反噬其主。

复仇的火焰需要薪柴,更需要耐心。在这污秽的马厩里,在仇人已然掌控半壁江山的阴影下,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像最卑贱也最顽强的野草,在石缝里汲取每一滴露水,每一缕阳光,积攒每一分力量,等待那个足以掀翻棋盘的时机!

活下去,然后,亲手将那些背叛者,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活下去!

活下去!

活下去!

这念头如同最原始的咒语,支撑着我麻木地挥动铁锹,铲起一锹锹污秽;支撑着我扛起比我还重的草料袋,在监工的叱骂声中踉跄前行;支撑着我在冰冷的深夜里,一遍遍回忆着顾珩的权柄布局,萧玉宁的交际脉络,分析着每一个可能被利用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