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里有水。”
法警老秦搬来椅子,踮脚用手电照进百叶栅格。
光束穿过铁片缝隙,照出一层晃动的镜面——
水,已积满整个水平风道,像一条静止的暗河。
“空调冷凝水?”书记员小何声音发颤。
“冷凝水不会这么安静。”段峡伸手探进风口,指尖沾湿,放到鼻下,“没有氯味,是自来水。有人接管。”
他回头,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林觉脸上。
“你提前多久布的管?”
林觉耸耸肩,手铐哗啦作响:“我只负责倒计时,不负责施工。”
沈眷注意到,他说“施工”两个字时,舌尖顶了一下上颚,像在品尝某种甜味。
46:00 的数字在半空闪烁,红光把每个人的影子钉在墙上。
影子们被拉得细长,像一排水鬼。
沈眷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进入“陪审团主席”角色。
“老秦、小何,你们继续检查通风管走向。
段队,你带人搜随身物品。
罗律师——”
她停顿,看向脸色发青的罗让,“你和我,审林觉。”
罗让嘴角抽搐,似乎想拒绝,却最终点头。
因为他也想知道,12 年前那张照片里,站在镜头后面的人,究竟是谁。
审问地点临时设在法官席侧后方,一张证物桌、三把椅子,一盏应急灯。
红光把三人的脸照得像刚从暗房里捞出的底片。
沈眷把笔记本摊在桌面,第一页写着:
1. 水源
2. 排水
3. 第 0 号
她抬眼看林觉:“先说水。”
林觉微笑:“水从来不是问题,问题是水压。
这栋楼地下二层到地上四层,共用一根 150 毫米主供水管。
只要关掉总阀,再打开消防泵,水就会倒灌进回风井。
回风井与法庭吊顶相通,水面会在 40 分钟内涨到 12 厘米——
恰好淹没一个人的口鼻,如果那个人被固定在地板上。”
他说得平静,像在背说明书。
罗让忍不住拍桌:“你怎么对管道布局这么清楚?”
林觉侧头,用左耳对向他,仿佛那只失聪的耳才是礼貌的倾听者。
“因为我在这栋楼里当过水电工学徒,三个月。
没人记得一个十六岁临时工的名字。”
沈眷笔尖一顿,在“水源”后面画了个勾,又写:
“谁关的阀?”
林觉眨眨眼:“第 0 号。”
滴——答——
水珠突然变得急促,像节拍器被谁拨快了齿轮。
沈眷抬头,看见通风口的百叶缝隙开始渗水,先是细线,很快变成小拇指粗的水柱。
水柱落在地板上,砸出一朵硬币大小的水花,然后汇成细流,向低洼处蜿蜒。
那低洼处,正是第 3 号陪审员——老秦——的椅子下方。
老秦也意识到了,像被烫到似的跳起来。
“我申请换座位!”
沈眷看向倒计时:
42:11
“换座位没用。”段峡的声音从陪审席传来。
他手里举着一只透明证物袋,袋里是一截黑色扎带,末端沾着新鲜水泥灰。
“所有椅子脚都被绑在地面膨胀螺栓上,用速干水泥封死。
割断扎带至少需要 10 分钟。”
他抬头,目光扫过众人,“我们只剩 42 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