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起,教室的清晨和课间,总能看到顾言独自一人,对着语文课本,低声背诵那些拗口的古诗词和晦涩的文言文。他把自己埋进书本里,试图用知识的重量压住心底那块尚未完全愈合的创口。
就在他几乎要将那场狼狈的告白彻底锁进记忆深处时,沈钰涵出现了。
那天下午自习课,他正埋头和英语单词较劲,一个身影悄然停在了他的课桌前,挡住了窗外的光线。顾言下意识地抬头,撞进沈钰涵那双熟悉的眼睛里。她似乎有些局促,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声音也比平时低了几分:“顾言…你…你能跟我做同桌吗?帮帮我学习,可以吗?”她飞快地补充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要是不行也没关系!”
空气仿佛凝固了。顾言看着眼前这张曾让他魂牵梦萦、又将他打入冰窖的脸,心底那潭死水被猛地投进一块巨石,波澜骤起,酸涩和一种近乎荒谬的冲动瞬间涌了上来。他沉默着,目光掠过她眼底的忐忑,时间被拉长,每一秒都带着无声的拷问。最终,他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平静:“好。”
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顾言找到田老师,只说是为了优势互补——沈钰涵语文拔尖,他理科更强,想坐一起互相促进。田老师看着这两个一向关系不错的“兄弟”,又正值高三冲刺的关键期,没多想便爽快地同意了。
顾言收拾东西,搬到了沈钰涵旁边的座位。熟悉的洗发水味道淡淡地飘来,他绷紧了下颌线,强迫自己把视线聚焦在眼前的物理题上。他履行了他的承诺,或者说,履行了他对自己“兄弟”身份的定位。他给她讲物理模型,分析化学难点,梳理生物脉络,耐心细致,逻辑清晰,仿佛她真的只是一个需要帮助的同窗。他刻意忽略她偶尔投来的、带着复杂情绪的目光,也刻意忽略自己心底那份被强行压抑下去的、不合时宜的悸动。
在他的全力帮助下,沈钰涵的成绩像坐了火箭。几次模拟考后,她的名字赫然出现在班级前十的光荣榜上。课间,总能听到她和其他女生兴奋地讨论着进步的喜悦,笑声清脆。顾言只是沉默地坐在一旁,翻着书页,仿佛那一切喧闹都与他无关。只有他自己知道,每当看到她因为解出一道难题而露出的笑容,心底深处,那点早已被判了死刑的期待,又会像灰烬里的火星,微弱地闪烁一下。
改变,来得猝不及防,又带着毁灭性的甜蜜。
高三上学期尾声,距离寒假还剩一个月。一个寻常的晚自习,教室里弥漫着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书本翻动的轻响,空气里飘浮着淡淡的油墨和试卷的味道。窗外的夜色浓稠如墨。
顾言正凝神对付一道棘手的电磁场综合大题,草稿纸上列满了复杂的公式。突然,他放在桌下的左手,被一片微凉而柔软的触感轻轻覆盖。他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他僵硬地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身旁。
沈钰涵并没有看他,她的侧脸在台灯柔和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她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自己面前的英语阅读题上,仿佛那只越过“楚河汉界”的手不是她的。唯有那白皙的耳廓,悄然染上了一层淡淡的、不易察觉的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