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如狼似虎般扑上。
“慢着!”萧令仪猛地回过神,厉声喝止。
此时,她的心在胸腔里狂跳,看着那几乎被琴弦割断的手掌,看着那刺目的、依旧在流淌的鲜血,一股莫名的烦躁和尖锐的刺痛感攫住了她。她嫌恶地一把抽回自己的箜篌,昂贵的冰蚕丝弦上,赫然沾染着刺目的、属于贱奴的血污。
“脏了本郡主的弦!”她从袖中抽出雪白的锦帕,用力擦拭着那根染血的琴弦,仿佛沾染了什么秽物,秀眉紧蹙,声音冷得像冰碴,“下作东西,凭你也配碰这冰蚕丝?但念在你护主有功,罪不至死,下去领罚吧!”
谢无音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然而,他并没有抬头,只是将那只鲜血淋漓的手更深地藏进袖中,另一只手撑住地面,艰难地、无声地对着萧令仪的方向,深深叩首。额角触碰到冰冷的地砖,沾上了他自己的血。那姿态卑微到尘埃里,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碎裂般的沉寂。
随后,侍卫粗暴地将他架起拖走,留下一道长长的、蜿蜒刺目的血痕。
萧令仪盯着地上那滩鲜红,盯着他袖口滴落的、混着点点金色琴弦碎屑的血珠,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和刺痛感非但没有散去,反而像被那血染的琴弦紧紧勒住,越来越紧,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夜宴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草草收场。
是夜,萧令仪回到自己奢华却冰冷的闺阁,屏退了所有侍女。窗外月色惨白,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清冷的光斑。白日里那双沾满血污却死死攥住琴弦的手,那双沉寂如死水、却在痛苦时压抑着破碎声响的眼睛,总在她眼前晃动。
她烦躁地推开菱花窗,想透口气。
窗棂上,赫然放着一个巴掌大的、粗糙的黑陶小罐。罐身冰冷,没有任何标记。她疑惑地拿起,揭开盖子,一股浓郁苦涩、却又带着奇异清香的药味扑鼻而来。
是龙血竭!价比黄金的止血生肌圣药!有价无市,连宫中都不多见!
罐底,压着半截冰蚕丝弦。正是白日里被他鲜血浸透、又被她斥为“脏污”的那半截断弦。丝弦已被清洗过,血色淡去,却依旧残留着暗红的痕迹,缠绕在一起,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月光下,那断弦上沾染的金粉,和他掌心渗出的鲜血混合凝固的痕迹,刺得她眼睛生疼。
萧令仪握着那冰凉的黑陶罐,看着那半截染血的断弦,站在冰冷的月光里,久久未动。心头那根被勒紧的弦,似乎又被什么东西狠狠拨动了一下,发出沉闷而酸涩的回响。
第二章 焚谱
断弦风波,最终以萧令仪“御前失仪”被罚禁足琴阁思过告终。
贵妃轻飘飘一句“郡主年幼,琴弦老旧,意外罢了”,便将所有质疑压了下去。镇国公府虽势大,也只得咽下这口恶气。
琴阁临水,僻静清冷。
高高的粉墙隔绝了外界的繁华喧嚣,也隔绝了萧令仪骄阳般的心性。她被困在这一方天地里,对着那架断了弦的九霄环佩,满腔的怒火与憋屈无处发泄。白日里,她摔过杯盏,撕过名画,将满腹怨气撒在无辜的物件上。
直到夜深人静。
当宫漏声遥遥传来,万籁俱寂时,一种奇异的、低沉的琴声便如约而至,穿透高墙,幽幽地飘进她的窗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