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路是单向行驶，” 沈重指了指路口的交通标志，那块蓝底白箭头的牌子被晒得有些褪色，但箭头指向清晰可见，“你从对面过来，确实是逆行。” 他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汗水顺着他的下颌线往下淌，滴在被汗水浸透的灰色 T 恤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我…… 我那是为了绕开前面的施工队！” 女孩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举着手机的手又往前伸了伸，几乎要贴到沈重脸上，“再说了，你变道不看后视镜吗？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想碰瓷是吧？” 她突然尖叫起来，引得周围路过的行人和司机都纷纷停下脚步，好奇地往这边张望。
一个骑着共享单车的大叔停在路边，探着头问：“怎么了这是？撞车了？”
“叔你评评理！” 女孩立刻转向大叔，眼眶瞬间红了，大颗大颗的泪珠毫无预兆地滚下来，砸在胸前的金项链上，“我上班路上被这个男的故意变道撞倒，他还反咬一口说我逆行，你看我这鞋跟都断了，腿也磕破了……” 她撩起连衣裙的裙摆，露出膝盖上一小块泛红的皮肤，比起沈重磨破的牛仔裤，实在算不得严重。
沈重皱了皱眉，没说话。他弯腰检查自己的电动车，后货架被撞得歪向一边，车尾灯的塑料罩裂了道缝，碎玻璃渣嵌在红色的灯壳里。他从车筐里拿出手机，屏幕右上角显示着 7:48，信号格旁边的温度图标跳到了 39℃。
“我已经报警了，” 沈重按下挂断键，抬头看向还在对着围观群众哭诉的女孩，“等交警来处理吧。”
“报警？” 女孩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突然停止了哭泣，脸上的泪痕还没干，眼神却变得尖锐起来，“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爸是……” 她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大概是意识到报出的名头未必管用，转而换了副腔调，“大家都是打工的，何必这么较真呢？我看你也没什么事，我这车修一下也就几百块，不如我们私了？我赔你五十块钱，这事就算了了。”
她一边说，一边从精致的小挎包里掏出钱包，抽出一张皱巴巴的五十元纸币，捏在指尖晃了晃，像是在打发乞丐。她的指甲涂着裸粉色的指甲油，无名指上戴着枚镶钻的戒指，在阳光下闪得人眼睛疼。
沈重没接那五十块钱，只是把电动车扶起来，支好脚撑。“我说了，等交警来。”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甚至还伸手拂掉了车座上的灰尘。
“你别给脸不要脸！” 女孩的耐心显然耗尽了，脸上的表情变得狰狞，“我告诉你，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负得起责任吗？我这可是去医院上班的，耽误了病人你赔得起吗？” 她举着手机，镜头扫过沈重磨破的膝盖，又对准自己那辆粉色电动车，“大家快来看啊，这个男的撞了人还不认错，就欺负我一个女孩子！”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人拿出手机开始录像，议论声像苍蝇似的嗡嗡作响。
“看着不像碰瓷啊，那男的挺冷静的。”
“不好说，现在的人精着呢，说不定是故意设套。”
“这女的逆行还有理了？没看见地上的线啊？”
女孩听见这些议论，突然往地上一坐，裙子沾满了灰尘也不管，只是举着手机哭哭啼啼：“我一个弱女子，在外面打拼容易吗？被人撞了还要被骂碰瓷，这世道还有没有王法了……” 她的哭声抑扬顿挫，带着某种刻意练习过的节奏，连肩膀耸动的频率都像是计算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