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真要……”素心看着铺子里积压的、颜色陈旧的布料,忧心忡忡。
“是。”我斩钉截铁,挽起袖子,露出久未操劳却依旧有力的手腕,“从今日起,这里便是我们的安身立命之所。”
第一步,是清理。
我带着素心和老掌柜,将积压多年的陈货全部翻了出来。
能染改的染改,能拆零卖的拆零卖,实在朽坏的,便一把火烧了干净。
铺子里里外外,被我带着人擦洗得窗明几净,纤尘不染。
第二步,是寻找生机。
我日日在南城那些更大的绸缎庄门前转悠,观察他们的货色、客流、价格。
我发现,那些大庄走的是大宗、稳重的路子,对一些独特、精致但量小的丝织品并不十分上心。
尤其是需要特殊工艺的“双宫茧”丝绸——这种茧由两条蚕共织而成,抽出的丝粗细不匀,交织后却能形成独特而美丽的天然纹理,如同流水行云,极具韵味,但产量稀少,织造费工。
“双宫茧……”我抚摸着从一家小作坊好不容易寻来的几匹样品。
那上面天然形成的、如同泼墨山水般的纹理在指尖流淌,带着一种不规则的、野性的生命力。
一个念头在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
我倾尽所有,甚至当掉了几件仅剩的首饰,盘下了城郊一家濒临倒闭的小织坊。
里面有几个老师傅,还懂些老手艺。
我亲自坐镇织坊,与他们日夜琢磨,如何在保留双宫茧天然纹理之美的基础上,提高织造的效率和布料的柔韧度。
一次次失败,一次次重来,手指被粗糙的丝线磨破又结痂,熬红的眼睛里却燃着不灭的光。
“少……东家,这太难了,费工费料,卖不上价的!”老师傅愁眉苦脸。
“难,才有价值。”我声音沙哑,眼神却亮得惊人,“别人没有的,我们做出来,便是独一无二。”
我清晰地记得那些大绸缎庄掌柜眼中对这类“麻烦货”的轻视。
物以稀为贵,我要的,就是这独一无二!
7
半年后,“云锦轩”重新开张。
没有锣鼓喧天,只在门楣上挂出了一匹布——一匹在阳光下流淌着水波般光晕、纹理如同天然画卷的双宫茧素锦。
那奇特而美丽的光泽瞬间抓住了路人的眼球。
很快,“云锦轩”有种美得像画儿一样的料子,便在南城悄然传开。
识货的夫人小姐们开始寻来,虽量不大,但利润却远高于那些寻常绸缎。
我并未满足于此。
我深知,仅靠这一种特色,难以长久。
我开始搜罗各地独特的织染技艺,江南的缂丝,蜀中的晕染,甚至西域的扎经染色……一点点融入我的“双宫锦”中,推陈出新。
每一批新布上市,都带着别处难寻的新意。
云锦轩的名声,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的涟漪一圈圈扩大,从小小的南城,渐渐传入了内城那些高门大户的耳中。
五年光阴,在织机的哐当声和算盘的噼啪声中悄然滑过。
昔日那间逼仄黯淡的“云锦轩”,早已脱胎换骨。
我在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盘下了一座轩敞气派的三层铺面,黑底金漆的匾额上,“云锦记”三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