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 就睡在他上铺，床板总在翻身时发出 “吱呀” 的呻吟。
老头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动作轻得像只老猫。
是从枕头下摸出个用塑料袋包着的东西，层层叠叠裹了三四层。
陈默一直没看清那是什么，只闻到过隐约的土腥气。
直到入狱第三周，一场秋雨过后，空气里飘着潮湿的霉味。
放风时，054 拉着他蹲在墙角，那里有片常年照不到阳光的阴影。
“给你看个好东西。”
老头解开层层塑料袋，动作里带着仪式般的郑重。
里面是半捧发黑的泥土，混着几根干枯的草屑。
还有几粒圆滚滚的种子，表皮带着浅褐色的纹路。
“这是？”
陈默皱起眉，指尖在粗糙的水泥地上蹭了蹭。
“向日葵。”
054 的眼睛亮得惊人，像落进了两颗星星。
“我孙子寄来的，说是观赏品种。”
陈默的手指动了动，指甲掐进掌心的老茧里。
他想起儿子画过的向日葵，贴在冰箱门上。
蜡笔涂的金黄，花瓣歪歪扭扭，花心点着密密麻麻的黑点。
“在这里能种活？”
墙根的裂缝里积着灰尘，偶尔有蟑螂爬过。
“试试呗。”
老头扒开墙根的裂缝，指甲缝里的泥掉进去，和着灰。
小心翼翼地把种子埋进去，动作轻得像在给婴儿盖被子。
陈默看着他枯瘦的手指，关节处肿得像个小萝卜。
指甲缝里嵌着洗不掉的灰，是这地方特有的印记。
“要是被发现了...”
看守的皮鞋声从远处传来，陈默的声音压得很低。
“发现就发现呗。”
054 拍了拍手上的土，扬起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飞舞。
“最多罚我去扫厕所，反正我也睡不着。”
他抬头望了望天空，一小块被切割成矩形的蓝。
“总不能让日子跟这墙一样，全是灰的。”
3 第三章 新芽
种子种下的第十天。
陈默在放风时发现了异样，眼角的余光瞥见一抹亮色。
墙缝里冒出点嫩黄，裹着层薄皮，像刚破壳的小鸡。
又像根细细的豆芽，柔弱得风一吹就会断。
054 比他更激动，浑浊的眼睛里突然有了光彩。
老头几乎是扑过去的，膝盖磕在水泥地上发出闷响。
“出来了！真出来了！”
声音大得惊动了看守，巡逻的警棍在铁网上敲出 “哐当” 声。
“054！干什么呢！”
054 立刻蹲下去系鞋带，手指因为紧张而发颤。
“报告，鞋带松了，怕绊倒。”
看守骂了句脏话，皮靴踩着积水走远了，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慌张。
和藏不住的欢喜，像被乌云遮住的月亮，悄悄漏出点光。
从那天起。
陈默开始盼着放风，比盼着家人探视更甚。
探视时隔着玻璃，连呼吸都隔着层屏障。
他会提前把塑料瓶剪开，洗干净里面的咸菜汁。
偷偷接满水龙头滴下的水，水流细得像线，接半瓶要等半小时。
054 则负责观察风向，眯着眼睛看树梢的动静。
趁看守转身的瞬间，或者被其他犯人吸引注意力时。
把水倒进墙缝，动作快得像偷食的松鼠。
嫩芽长得很慢，叶片总是皱巴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