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说着,一边从容地从自己带来的帆布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蓝色硬壳笔记本,一支普通的黑色水笔,还有一个造型简洁的白色电子计时器。她将计时器端端正正地放在两人之间的桌面上,发出轻微的“嗒”的一声。
“江同学,我们现在开始做一个简单的词汇量小测,大概十五分钟,了解你的起点,方便我后续调整方案。”她翻开笔记本,露出里面打印好的测试题,字迹清晰工整,同时按下了计时器的开始键。
滴答。滴答。细碎的电子音在寂静的书房里响起,带着一种刻板的秩序感。
江屿的目光落在那个跳动着红色数字的计时器上,眉头拧得更紧。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本就凌乱的头发,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规则束缚住了。他盯着那页测试题看了几秒,眼神开始飘忽,最终又落回桌角那张破碎的照片上,握着笔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
林晚安静地等待着,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属于“温老师”的耐心微笑。窗外的光线透过半开的窗帘,斜斜地落在她半边脸上,勾勒出柔和的光影。她看着江屿明显走神的样子,看着他眉宇间挥之不去的阴郁和抗拒,看着他目光胶着在那张破碎的回忆上。
心底那点冰冷的兴奋感,像投入水中的墨滴,无声地氤氲开,带来一丝隐秘的快意。
计时器冰冷的滴答声,固执地切割着书房里凝滞的空气。
江屿盯着面前的词汇测试卷,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那些扭曲的字母组合在他眼前跳舞,像无数只嘲弄的眼睛。他烦躁地丢下笔,笔尖在纸面上划出一道突兀的刻痕。
“这些鬼东西……”他低声咒骂了一句,声音沙哑,带着宿醉未醒的颓唐和毫不掩饰的厌恶。他猛地向后靠进宽大的椅背,椅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抬手用力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飘向桌角——那张被撕碎又粘合的拍立得照片上,女孩的笑容刺眼得让他心口发闷。
林晚(或者说,此刻的“温书雅”)的视线平静地扫过那道划痕,落在江屿痛苦紧闭的眼睛上。他眼下的乌青在晦暗的光线下显得更深了,像两团化不开的墨。
“江同学,”她的声音适时响起,清润温和,像一股平缓的溪流,稳稳地注入这片焦躁的泥沼,“词汇积累需要时间,急不得。头疼的话,要不要先休息五分钟?”
江屿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模糊的冷哼,没有睁眼,只是更用力地按压着太阳穴,骨节泛白。
林晚不再说话,目光却落在他随意搭在桌上的左手手腕。那里空空如也。她记得两个月前,在他朋友圈那张深夜书桌的照片里,昏暗的灯光下,那只戴着限量版腕表的、骨节分明的手旁边,就散落着几粒白色药片。
安眠药?还是别的什么?她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短暂的沉默后,江屿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对抗的力气,颓然地放下手,抓起丢下的笔,胡乱地在卷子上勾画起来。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急促而潦草的沙沙声,充满了敷衍和自暴自弃。
十五分钟一到,计时器发出短促尖锐的“嘀嘀”声。
江屿像被赦免一样立刻扔了笔。
林晚伸手拿过他的卷子。目光扫过,上面大片空白,勾选的答案也驴唇不对马嘴。结果在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