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时器归零，发出极轻的“嗒”。
黑暗里，林夏听见自己的心跳第一次与雨声分离——咚，咚，咚——缓慢而有力，像深海里孤独的鲸。她低头，看见脚下楼梯尽头出现一点微光，光里是一座倒置的城市：高楼向下生长，街道悬挂在天穹，雨从下往上落，回到云里。
她迈出最后一步，水退到脚踝，像被城市重新吸收。楼梯尽头是一扇门，门牌写着：最高楼顶层。
林夏推门，房间里没有水，没有椅子，只有一面落地的镜子。镜子里站着穿黄马甲的女人，脸孔完整，眉眼清晰。女人抬手，指了指镜面上的一行水写的小字：
“雨停了，你留下。”
镜外，林夏的指尖正滴下一滴水，落在干燥的地板上，发出清脆一声——
嗒。
第四章 零号收听者
嗒。
那滴水落下后，房间里所有的声音突然拔掉插头，只剩一种极轻的电流嗡鸣，像深夜电台里无人说话的空白波段。
林夏看见镜面里自己的倒影眨了一下眼——可她自己并没有眨眼。
倒影缓缓抬起右手，食指在镜面上写下一个数字：。
写完后，指尖离开，水痕却留在玻璃里，像一条被冻住的裂缝。
嗡鸣声骤然清晰，变成无线电的沙沙，紧接着一个男声穿透杂音，带着潮湿的回响：
“这里是零号收听者，频率三兆赫，现在为您播报——”
林夏后退半步，脚跟碰到门槛。那声音却像贴在耳廓内侧，继续道：
“今日最后一位来电者，编号零，身份：雨役。”
镜中的“她”开口，声音与电台男声重叠，形成诡异的和声：“请回答，你准备好了吗？”
林夏喉咙发紧，却听见自己的声带先于意识振动：“准备什么？”
“成为雨，或者成为岸。”
男声轻笑，“但规则改了——你得先听完最后一通留言。”
镜面突然泛起涟漪，像被另一层水覆盖。画面切换，出现一条昏暗走廊，正是林夏方才走过的水下楼梯。
镜头推进，停在倒数第五级台阶。
那里坐着一个穿西装的男人——领带缠颈，瞳孔游鱼——正是第三章里向她求救的人。
男人对着看不见的麦克风说话，嘴唇开合，声音却从镜面传出：
“我叫周迟，曾是这座城市的排水设计师。七年前，我在最高楼顶层埋了一根回水管，把整座城的雨水导向地下蓄水层。
但我算错了一件事：水会记得路。
雨下了七年，地下已经装满，现在它们要回家。
林夏——如果你听见这段话，说明你已经走到出口。
出口不是门，是选择。
计时器归零后，城市会留下一个‘雨役’，替它继续下雨；另一个则被蒸发，变成下一次暴雨的预告。
别相信空白脸，她是你被抽走的那部分影子，只想回到你身上。
做决定前，先问自己：你愿不愿意做一座永远停不了雨的城？”
画面定格，镜面重新映出林夏。
倒影的嘴角多了一道细小裂口，像被刀片划破，血珠渗出来，却顺着玻璃内侧往下流，没有滴落，反而在镜底汇成一条暗红色水线。
电台男声再次响起，这次带着疲倦的温柔：“留言结束。现在，请播放下一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