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内院女眷设宴,名为新妇洗尘。京中权贵的夫人小姐来了不少,碎金流光,笑里藏刀。
“听说黎家的大姑娘不见了?”一位王妃笑吟吟,“这替嫁的小姑娘,倒也不易。”
“说不定是攀了高枝,”另一位夫人扇子轻摇,“有些人若不是运气好,哪轮得到进权相府门?”
话没指明,箭却直直射向黎晚。她稳稳饮了一口茶,笑得温婉:“夫人说得是。只是我这个人运气向来不好,今日能在此,多半靠各位贵人的抬爱。”
众人一愣,随即有人“噗嗤”一声笑了——这不是软话,是软刀子。既不承认,也不谄媚,偏偏把别人抬到了“抬爱”的位置,逼得人顺着台阶下。
“黎夫人会说话,”长公主萧绾看戏一般,慢悠悠扔下一句话,“会说话的人,不一定会做事。”
“学着呢。”黎晚起身行礼,落落大方。
一曲未完,门外有小厮慌慌来报:“长公主,外头宫里递了旨——圣上临时召相爷入宫议事。”
屋里静了一瞬。
萧绾接旨,眸色深了深。她笑道:“都散了吧。京里不大太平,各位回去在自家院门口多放几盏灯。”
她一开口,众人收敛笑色。权相府与皇宫的风向,向来被人盯得紧。
宴散时,侧门角落里,有两个丫头悄声议论:“你看那黎夫人,真有意思……瞧那手,白,却有茧。还有她步子,不像闺阁里养出来的——”
“别说了,被人听去要挨打的!”
黎晚站在回廊,看着远处的廊灯被风吹得左右摇。她知道,府里有人开始扒她底。这不是坏事,反而能乱人眼。她要做的,是在水里稳住身,同时把手悄悄伸到水下,把一张网撒开。
夜色深时,阿黎又出现了。他站在檐下投下的影子里,像一道线。
“夫人,”他说,“你今日收揽了两位管事嬷嬷的心。”
“你看到了?”黎晚不意外。
“我看到了,相爷也看到了。”阿黎笑,“他让人别动你。”
“为什么?”
“说你会自己动。”
黎晚失笑。她转身回屋,把门关上,背靠着门板,心里某处微微松了点力。
她做了三件事:一,替库房账目加了两行“旧年未清”,二,命人把内院井边的青苔刮净,三,给长公主送去一罐她亲手配的安神香。
三件事看似无关,却能掀动三重水波——账目会引来注目,井边会换走人心,安神香会换来庇护。
她不急,慢慢下饵。
——
第四章 宴会惊艳
半月后,宫中设菊宴。圣上好菊,文武列坐,诸家贵女献诗投壶,热闹非凡。权相府新妇被点名入宴,名义是“慰劳贤相新婚”。
这是一场看人的宴。
黎晚入场时,并不艳。她穿一身月白褙子,衬得人越发清冷。与那些珠翠流霞比,她像一束被霜打过的兰,雅,却不张扬。
“权相夫人也来献艺?”右丞相之女顾筠挑眉,笑容里全是锋芒,“可敢同我一试?”
顾筠有才名,京中女学魁首,喜欢在宴上挑人。她以为一个替嫁来的新妇不过是土鸡,被她拔两根毛就能丢出场去。
黎晚看着她,淡淡一笑:“琴棋书画,我都不擅。若要献艺,愿以兵书论一段制敌之策。若顾小姐不屑,我自罚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