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投影仪自动关闭的瞬间,我瞥见幕布角落的油渍印子,形状像半片梧桐叶。

办公室只剩我一人。拧开台灯时,灯管滋啦闪了两下。那本旧习题集躺在抽屉最里层,14页边缘的铅笔数字被我的汗渍晕开了些。我摸出手机,那个陌生号码已经变成了空号。

凌晨一点十四分,实验楼传来玻璃器皿碰撞声。我贴着墙根摸过去,月光把树影投在水泥墙上,像无数伸长的指骨。

陆远的白大褂在通风口飘动。他正用滴管往烧杯里加液体,怀表链子垂下来,表盘反射着幽蓝的光。操作台上摊着本登记册,1989年的字样在霉斑里若隐若现。

"浓硫酸要戴手套。"我嗓子发干。

他猛地转身,烧杯里液体溅在登记册上。墨迹晕开的瞬间,我看清了被涂改的日期:6月17日后面跟着个铅笔画的叉。

怀表盖子弹开的声响吓飞了窗外的夜枭。陆远用镊子夹出张微型照片,尺寸和邮票差不多大。照片上化学实验室的门牌在反光,但右下角分明有半个人影——白大褂口袋露出半截怀表链子。

"周老师也失眠?"他把怀表按在胸口,喉结上的疤痕泛着青白色,"新到的实验鼠总在两点十五分躁动。"

我后退时撞倒了标本架。福尔马林味道漫开的刹那,走廊尽头传来金属拖地的声响。陆远突然掐灭酒精灯,冰凉的食指竖在我嘴唇前。

陈主任的钥匙串声停在楼梯转角。月光照见他手里的黑色塑料袋,鼓胀的袋角支棱出直角形状。

第二天早自习,我在作业堆里发现张对折的试卷。展开时飘出张泛黄的照片,画面里1989届毕业合影被撕去三分之一。照片背面用蓝墨水写着"2:15",墨迹晕染处有个针尖大小的洞。

"老师,这道题..."课代表指着练习册上的质数判断题。我盯着她马尾辫上的蓝色蝴蝶结,和照片背面墨迹的颜色一模一样。

放学时独眼老头正在收摊。他弯腰捆书的动作突然僵住,义眼转向我身后:"钥匙比锁先锈死。"

陈主任的圆头皮鞋出现在我余光里。他公文包敞着口,露出半截牛皮纸档案袋,封口处的红蜡印已经开裂。

"周老师对校史感兴趣?"他递来本崭新的校志,书脊烫金日期从1988年直接跳到1990年。我接书的瞬间,他无名指的烫伤疤蹭过我的手背——蜘蛛形状的,和独眼老头后颈的一模一样。

路灯亮起来时,我蹲在垃圾桶旁翻那本校志。第215页被整齐裁掉,切口处粘着星点黑色粉末,闻起来像烧焦的胶片。

手机突然在裤袋震动。还是那个空号,这次只有三个字:【看怀表】。

实验楼传来玻璃碎裂声。我抬头时,正好看见陆远的身影从三楼窗口翻出来。他白大褂口袋里鼓出一块方形轮廓,怀表链子缠在消防管上晃荡。

远处传来陈主任的咳嗽声。我攥着那张泛黄照片冲向实验楼,照片背面的蓝墨水不知何时晕开了,现在看起来更像个扭曲的时针和分针。

3

照片背面的蓝墨水晕得更开了,像一滴血在水里扩散。我冲进实验楼时,楼梯间的声控灯闪了两下,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