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疯了一般揪住他破烂的军装领口,猛地把那具尸体翻转过来!
上衣早已在撕扯中破烂不堪。
我哆嗦着,手指死死揪住他左肋下那片烂布,狠命一扯!
4 无声的呼唤
一道长长的、颜色发白的旧疤,如同丑陋的树根,清清楚楚地趴在他的肋骨下面!
那疤痕的形状…那位置…我死也不会认错!
那年俺弟也就八岁,我逞强帮他砍柴,柴刀脱了手,好家伙!
正正砍在他这儿!血淌了一地,差点要了他的小命!
为这,爹把我吊在房梁上抽了半宿!
“不…不…!”
喉咙里挤出一声怪异的嘶鸣,像被无形的手死死扼住。
什么都顾不上了,我伸出两只沾满污泥和血污的手,捧住他那张早已冰冷、糊满血泥的脸,用袖口的破布,用衣角,发了疯似的拼命擦拭!擦!擦!
泥浆掉了,干涸的血痂掉了…
底下露出来的那张年轻的脸庞——
那眉眼,那鼻梁,那嘴角的弧度——
活脱脱就是照片上那个傻笑的半大小子!
是他!长大后的俺弟,赵庆平!
“庆平…是俺弟庆平啊…”
这几个字像烧红的铁块,死死卡在喉咙里,翻滚着,灼烧着,最终只挤出几声“咯咯”的怪响,噎得胸腔几乎炸裂!
那张被我揉烂的照片,还死死攥在手心,指甲深陷进浸血的烂纸中。
轰隆的炮声呢?嗖嗖的子弹呼啸呢?呼呼的风声呢?
…消失了!全都消失了!
整个世界陷入一种死寂般的沉静,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眼前一片模糊。
左手是那张浸透了俺弟鲜血的照片,右手是俺弟那张冰凉僵硬、刚刚擦拭过的脸皮。
他那眼皮,还微微半张着,空洞洞的,灰蒙蒙的。
俺弟…
就这么躺在这儿了?被我的人…被我从背后…捅了个透心凉?
一股浓烈的腥咸猛地冲上鼻腔,刺痛双眼。
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无法思考,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扑倒,脸紧紧贴了下去。
嘴唇剧烈地哆嗦着,颤抖着,轻轻碰在了俺弟那冰一样冷的额头上。
一股混合的味道冲入口腔——
是他伤口尚未干涸的血水咸腥,混合着自己脸上流淌下来的、苦涩咸涩的泪水。
俺弟冰凉的脸颊还贴在我手心,可他倒下来时那种沉重感,还有那双死不瞑目的圆睁的眼睛…
一丝异样感骤然闪现!像根烧红的铁钉,“嗖”地扎进我的脑髓!
眼前的景象猛地旋转、模糊!泥坑、血腥味、冷风…瞬间消失!
我又回到了白刃相接的那一刻——
还是那小子把我死死按在泥地里,他手臂肌肉虬结,刺刀尖离我喉咙的皮肤只差分毫!
可那双死死瞪圆的眼珠…那眼神!
先前只顾着恐惧,没看真切,此刻却看得分明——
那不是凶狠,是惊愕!
是难以置信!
活脱脱白日见鬼般的震骇!
他死死盯着我的脸,眼球定住了,仿佛要从我这张糊满污泥汗水的脏脸上,扒拉出什么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他那条绷得像铁棍般的胳膊,猛地一松!刀尖向后缩了那么一丝!
我看得清清楚楚!